这让他又大吃了一惊,举目望去,立刻发现他的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他正身处在一个山洞里。老天,一只野狼,居然会自己的巢穴里生火,并将食物弄熟了给他!
对了……在昏迷前,他似乎听见,这只狼叫了他的名字?它会说人话吗?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那只是他在惊吓间产生的幻觉吗?
忍耐着狼吞虎咽的冲动,他一把捧住歌尔特的头颅,轻轻的问道:“告诉我,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狼对吗?我听见你叫了我的名字。”
幽深的狼瞳凝视着他,莹莹绿光仿佛黑夜里的萤火虫似的飞入他的视线里,直达心底。
“艾里克弗兰……”
他再次听见了那串低而清晰的沉鸣,不禁呆在当场。与人的声音有着本质的区别,如果不是靠得特别近,听起来就像某种警告意味的咆哮。可他无比的确定,那的确是他自己的名字。无法相信、亦无从得知,歌尔特是怎样办到这个的,但令他更感慨震惊的,是一头无法驯化的野狼竟然在与他阔别了近十年之后,依然记得他的名字,并在重逢的第一面就准确的认出了他。
谁说狼是最冷血的杀手?
它是这样长情的生灵,连人类也难以与之相比。
“歌尔特,谢谢你救了我……”他的喉管发热,抵着它的额头轻声道,又忍不住上泛的好奇心,“你还会说其他的话吗?”
“……”歌尔特摇了摇头,喉头里滚动着一串含混不清的低哼,听上去就像狗撒娇时的声音。
艾里克弗兰一下子失声笑了起来,他抓起地上的野兔,毫不客气的大嚼起来,歌尔特好像被他勾起了食欲,凑过来与他分而食之。顷刻间,一人一狼大肆朵颐的声音充斥在暖融融的山洞里。
夜里,他与他重逢的儿时伙伴相拥而眠。歌尔特用它厚实的毛皮温暖着他在暴风雪中几乎被冻僵的身体,他聆听着从它身体里传来的缓慢低沉的心跳声,在这最具韵律的安眠曲之中陷入了梦乡。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骑在歌尔特的背上,在山林间快速穿梭,跳过每一条河流,越过每一座高山,跟随风的方向,自由自在的放声大笑。这个梦如此美好,以至于他在睡梦中真的笑出了声来,却惊醒了美梦的另一个主角。
大狼微微抬起惺忪的眼皮,深邃的绿瞳凝视着少年酣然的睡颜,伸出舌头亲昵的舔了舔他的脸颊,将他搂得更紧了,就仿佛在母亲的子宫里怀抱着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山洞之外,风雪肆横,凛冬已气势汹汹的来到了这片广阔的高原。
【3】
暴风雪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茫茫白雪冰封了整个世界。山洞之外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冰雪坟墓,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继续前行。
艾里克弗兰不得不暂时中止他的朝圣之旅,安心的在山洞里养伤。在歌尔特的悉心“照料”下,他的脚恢复得很快,如今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只是还不能进行大幅度的跑跳,还需要时间才能完全复苏。
但他没有时间了,武士的祭礼在年末就要举行,假如他没有按时到达圣地,就会终身失去成为武士的资格,永远不能踏入那道他梦想进入的神殿的门,让神的祭司在他的额头上抹上那象征勇士的狼血。
狼血……对了,这是另一个他必须快点离开这儿的原因。
假如他失踪的久一点,他的家人们一定会出来寻找他,他的兄弟们都是骁勇的武士,又多多少少与狼有着正面交锋的经历,如果他们误会了他遭到了狼的捕食,又或者发现自己与歌尔特在一块,难免会引起一场灾祸。狼群与赫巴尔高原上生活的人们是夙敌,这点从古至今从未改变,不会因为他与父亲的善举改变,也不会因为歌尔特的报恩而有所改变。狼与人,永远是在生存上的对立敌人,尽管他们相互尊重,却也依然仇恨和恐惧着彼此。
但愿,但愿风雪能早点停下来,让他离开这儿。
仿佛是神听到了他的企盼,这天夜里,风雪真的停了。皎白的月光洒在山洞里,让艾里克弗兰怎么也睡不着了,但歌尔特倒是睡得鼾声震天。
艾里克弗兰知道,今夜,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望了望仍然趴在火堆旁沉睡的大狼,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这将他从地狱门口拖回来的伙伴,却又堪堪悬在半空。算了,静悄悄的离开吧,艾里克弗兰,让这只善良深情的狼回归它本来的生活,回到狼群中去。
一个声音在心中轻声呐喊着。他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会发出响声的草堆,找到他的猎刀,朝洞外一点点的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