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城雍和就不情不愿地被人给唤了下来,撩帘子前他使劲抓了把秦慢的手低声道:“娘娘不要急,我等着你,宫里都是爹的人有什么只管找个人传话。”
没看出来,这小子到关键时候还挺仗义。秦慢冲他咧嘴一笑,傻乎乎的模样落在他眼里那叫一个不堪入目,哼了声就跳下了车。
秦慢也是要下车的,下车后却是换了一方软顶小轿,轿帘晃悠悠的,朱红的宫墙流水一样地滑过,偶尔路过几个捧花抱枕的宫女都是急急忙忙地避到一边,秦慢连她们的脸都没瞧见就路过了。
唉,都说宫里美人多,走到现在她看见最多的就是墙了,连方琉璃瓦都瞧不着。她那边兀自叹息,不晓得小轿过后那几个宫女站在那伸长脖子朝她看。
“你说这是哪儿来的贵客,不像是哪个宫里的小主哇?”
另一个轻嗤了声:“咱们万岁爷例外剑走偏锋,宫里的不稀罕。”她看看左右,附耳道,“我听说这个姑娘是雍督主带回京的,本来想做自个儿的夫人,不想被陛下一眼瞧中了。这不,眼巴巴地接进来了吗?”
“呀,还有这回事?”听着的人大感惊讶。
小轿到了静思馆外就停下来了,这是处独门独进的殿落,远离凤仪、清凉那些大宫。秦慢小心翼翼地跨进门,皇帝正弯腰站在那拨弄缸里的荷花,她要跪他轻轻摆了下手:“没什么人就免礼罢,跪来跪去的叫人心烦。”
秦慢乐得不用弯膝盖,谢了恩典就默默地站在那。她虽然不懂皇家的规矩但也知道皇帝不发话她一介草民是万万不能开口。唉,她好好一江湖人士,自从和雍阙沾了边就再不得以往的逍遥自在。她有点哀怨,怀念以前跑跑江湖打打杂的小日子。
皇帝等了半天见她没声息这才转过头来,人傻傻地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借着竹丛间的一缕光他肆无忌惮地将她仔细看了一遍,含笑问道:“你很怕朕?”
秦慢心想,你是皇帝老子天下第一我不怕你怕谁啊?
“我看你并不怎么怕雍阙,怎么我长得比雍阙面目可憎?”皇帝问得漫不经心,负手朝她走过来,站定在她跟前。暗中一比量,那时候他年纪小,和她差不多的个子,数年后他已经能俯视她的额顶了。
为什么把她突然召进宫来,皇帝自己也不太清楚,说来不怕笑话对她他是有算计的,这算计和雍阙有关。先帝自己贪图逍遥,给雍阙这个人放了太多的权,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东厂这个庞然大物非先帝一人养成,然而江山传到他手里他是决计不能再看着一帮太监左右大燕的朝堂国运。
秦慢和皇帝是旧相识,但这旧相识的过去一点都不如人意,说句不好听的她和宋微纹那时候作得死都够砍上一百回脑袋了。秦慢怕死惜命,生怕回答个不小心就让这个年轻帝王秋后算账,她谨慎地看了一眼皇帝又飞速低下头去:“没有,陛下也挺好看的。”
什么也挺好看的?一听就打了折扣!皇帝不大乐意了,雍阙生得出众不假但太监嘛多少有点娘气,他一经天纬地的煌煌帝王难道不比他英武阳刚?!想到这他又有点心虚,毕竟两人初遇时他好像也不怎么爷们……
“咳,”他握拳掩掩嘴,“你不必这么拘束,朕这次找你过来也就是想叙叙旧而已。”
“叙旧?!”秦慢眼睛瞪得惶惶的,看吧!果然是找她来秋后算账的了!她喏喏地低着头,轻声轻气道:“这个,陛下是不是认错人了,草民出身贫贱,生长在山里,哪有机缘见过陛下呀。”
“……”皇帝好气又好笑,他还没计较她倒想方设法地撇开干系了,他故意板着脸,“你是怀疑朕的眼神还是怀疑朕的记性?我就问你,那年是不是你和你师弟觊觎朕的美色把我绑了出去!”
秦慢苦着张脸,她一贯没什么出息,皇帝一吓唬人就哆嗦,哆嗦也要叫屈啊:“陛下明鉴,我当初可没绑您去,我是请您去的。”
什么人啊,还好意思叫自己美色。
一回味瞅见皇帝嘴角得意笑容,得了,不打自招了。
和皇帝说话一口一个你啊你我啊我的,换做旁人早拖出去赏板子了,可皇帝对秦慢却是很宽松,这里面有雍阙的缘故,也是因为秦慢毕竟草根出身,和她说话不比和宫里的妃嫔落得轻松。这宫里人啊就像笼中的鸟,关久了也渴望墙外的天。皇帝也是人,也希望有一刻的松坦。
本来是想召她来刺探刺探她和雍阙的底细,现在和她说说闲话也觉得有趣儿:“你那个请法倒是别致,我活了这么一些年还是头一遭见过。”
皇帝平易近人起来比雍阙还要让人好接近,雍阙嘛,秦慢想想,这人总摆着张臭脸,架子拿得极高,不是喝醉了套不出他的真心话。两相一对比,秦慢还是觉得雍阙好一些,没其他的,人好看哇!她是个很实际的姑娘,看人先从脸看起。
“坐吧,站着怪累的。”皇帝指着葡萄藤下的石凳给她,“那日在延英殿见了人多口杂不好说话,叫你来没其他的,就是想看看你还记不记得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