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互相嘀咕着,赶紧派人去把翘班的同僚们找回来,免得上头来点名他们不在,到时候不是被打板子就是赶出去,最宽容的也是要扣俸禄的。
哎哟喂,八百年没人光顾的衙门,荒草都能将他们埋了的地方,居然有人来了,还是清贵的翰林院大人们。
虽然有些夸张,可见他们被冷落的怨念,一年里真是没有几次机会能见人。
陆延立刻将李固给的腰牌和印信一举,大声道:“林修撰林大人奉礼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李大人之命,特来监管四夷馆,以后四夷馆的事情都要经林大人安排监督。”
那七八个人立刻都上前行礼,然后当中一个年纪最大应该是最有资历的出列行礼,“还请两位大人堂上落座。”
林重阳先引荐了陆延,然后两人进了正堂,见里面也破破烂烂的,墙角居然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正堂官的座次倒是没人去坐,但是落满了灰尘,看着就让人感觉不好。
林重阳自然不会去坐正堂官,哪怕李固让他来主事,他也不可能托大,正堂官的位子自然还是空出来。
他才不承认是因为脏才不去坐呢。
年纪最大那个见状立刻亲自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当中,另有人又搬了一张放在略下手,请林大人和陆大人两人落座。
林重阳也不客气,落座后让陆延也请坐,其他人因为并没有官品却是不敢落座的,皆毕恭毕敬地站在地下,一个个畏畏缩缩的,全然没有作为翻译官的气派。
林重阳温声道:“本官暂代司馆一职,还望诸位同僚前辈同心协力,将咱们四夷馆经营好,免得日渐没落下去,着实让人心酸。”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人一个个的眼圈都红了,那些花钱纳捐来都还罢了,有些费尽年月好不容易熬上来的,本以为也算当官以后能光耀门楣,谁知道却进入了一个无底洞,永远都看不到希望似的。
林重阳将他们的状况看在眼里,道:“在这里的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为首的那个立刻拱手道:“微末不才,姓张,是蒙古馆的通译官。”
其他人也按照他们日常的习惯性排班报上姓名。
最后那张译官去找了一本落满灰尘的花名册,仔细地擦了又擦,都不敢呈给林司馆,免得玷污了那洁净如高岭之雪的林状元。
他们只觉得林状元往那里一坐,都让这斑驳破落的厅堂变得明亮起来,简直是活体的蓬荜生辉啊。
有了林状元,以后四夷馆似乎要扬眉吐气了,真真地改换门庭啊。
张译官不好意思地笑笑,“司馆大人,小的抄一份新的呈给大人吧。”
林重阳伸了纤长的手去,“不必劳烦,拿来瞧瞧吧。”
接过花名册,他随意翻了一下,眼前这八个报上姓名的他都已经记住,现在要看一下四夷馆总共有多少人,在职多少,没来的多少,做到心中有数。
他翻书的时候,堂上诸人大气都不敢喘,虽然平日里他们自己人还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儿斗上那么一斗,那都是因为大家没有官身,现在翰林官在此,谁还敢造次呢。
他们偷偷瞅着林状元,见他坐得端正笔挺,垂着眼专注地看花名册,他们看着他光洁白皙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就好似看到了美好的仕途一般。
只恨不得自己未来的仕途能和眼前的林修撰一样好看!
林重阳看了一遍,大体了解了四夷馆的状况。
其实四夷馆不是只有四个馆,实际是有八个的,蒙古﹑女直(女真)﹑西番(西藏)﹑西天(印度)﹑回回﹑百夷(傣族)﹑高昌(维吾尔)﹑缅甸八馆。每馆设通译官一名,通译不定额,这些就算是有冠带的译字官,再下面就是译字生,这些算是四夷馆的学员。
学员们原本都来自国子监的监生,后来有人见有利可图,就花钱贿赂进来可以食粮,再后来朝廷也开了纳捐之途,其结果就越来越差,导致四夷馆地位也越来越低几乎没有存在感。
现在一共有六名通译官,通译十三人,译字生二十几人,也算是人丁凋零。
且大家商量好轮流当值,每日也不过是七八人上衙,那些译字生们更是多半不来学习。
林重阳了解一下,其实译字生以及译字官们的待遇也还可以的,译字生入学开始就有每个月六斗米,学习三年之后可以迎接第一次会考,会考如果中等以上,则食粮一石,再过三年第二次会考,优等则给与冠带,可以称为通译,又三年之后第三次会考,优等者对他们进行授职,可授予通译官职位。而三次会考以后,如果成绩一直下等,不能成为通译的,就要发回国子监另派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