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行介士连夜从山下带来的消息的准确度显然毋庸置疑, 此刻的东山县城或许真的应该存着的一个名叫‘石水生’的老汉, 还时常在县城中以拉洋片和杂耍为生,游走于街头巷尾, 很大程度与那公鸡郎的身份有所重合。
但与此同时, 1994年焚村案唯一幸存下来的明明又应该是生下来就得了人面禽,之后还娶了母鸡为妻的石暮生, 这就不禁让秦艽深深思索起这名为公鸡郎的奇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了。
“所以……你昨天在山下已经见到那个‘石水生’了?”
“没, 没有, 臣下昨天化做人形去了那东山县城后,花了一上午才找到那个石水生的家附近,可他人根本不在,只听住在旁边的人说, 他前段时间人忽然就不见了好几天, 这两天看上去虽然已经回来了, 但一直也没回自己家里面带着,邻里的人都说他脑子一直不太正常,多年来无儿无女的,这两年一直在吃药,生活也不能自理了,听着似乎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的样子……”
消失了几天, 忽然又回来,老年痴呆状态下需要长期吃药的疯老汉。
细想之下其实正好和范细后来向自己转述的,某人出事还有之前滞留在山上的时间以及被推下来的时候的人物吻合了。
所以此刻听到横行介士这么说,盯着天半亮的窗户外面懒洋洋看着的秦艽也暂时没吭声,只若有所思地抬抬手横行介士继续说下去,又眼见从刚才开始就表情欲言又止,甚至有点古怪的老螃蟹公毕恭毕敬地继续道,
“嗯……其余的话,周围人倒是对他的评价还可以,还说他这么多年了都疯疯癫癫的,一个人过的不算容易,好像还说什么他特别喜欢小孩子,总是傻乎乎地盯着人家的孩子看,还特别喜欢教孩子们唱什么公鸡歌,只是特别奇怪,石水生家明明没孩子,一到晚上却总是能听到小孩子在窃窃私语的声音,有时候还有那种一群娃娃又唱又跳大声尖叫的声音……”
“……”
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问题所在,秦艽转了转灰色的眼珠就阴冷地径直看向了身前神色已然有些不对的横行介士。
而急急忙忙从山下赶上来,原本就是将这最重要的一件事告知给自家龙君的横行介士停顿了一下,这收敛起复杂紧张的神情才继续道,
“就是,就是您想的那样……臣下当时听到这儿也觉得事情可能有点蹊跷,于是昨天晚上就干脆趁着这石水生人现在不在家里的功夫,从他家的厨房的灶台底下钻了进去想看看情况,然后,没想到……还真就让臣下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
“是,那石水生的家从表面上看确实是一贫如洗,只有一块刻了亡妻名字的灵牌摆在屋里和一个供他自己日常三餐的小厨房,小厨房里没有其他东西,就留着一个灶台和一口又大又深脏的不像话的铁锅,那口铁锅盖着盖儿,看着不起眼,但还没揭开盖子,臣下闻到了一股有点奇怪的味道从里头传了出来……”
“……什么味道?”
“额,臣下也不好形容,但您要是闻见了……应该就能明白,那种味道特别……特别像是那种年纪还不满十一二岁的小娃娃身上玩累了发出的油汗的味道……偏偏那口锅和灶台底下还都是这种恶臭难闻的味道,一块块看上去积攒了有不少年头的淡黄色人油都黏在锅底结了板了,寻常人一打开锅里头黏着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黄色油渣还真能吓一跳……臣下当时也觉得有点恶心古怪,就小心地用放在一旁的锅铲刮了点带回来……准备给您具体看看,您看,就是,就是……这么个东西。”
脸色难看的横行介士这么形容着,也从自己的一直揣着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青帕子并递了过来。
秦艽见状略显嫌恶地捂着鼻子又接了过来,稍稍拿手揭开些帕子的一角,果不其然便看到里面放着一小块气味十分腻人恶心的黄色油渣碎块。
而眯着眼睛用指尖轻轻捏起来查看了一块这一看就路数不对的鬼东西,又在闻过味道随后顺手便包起来厌恶地扔在了一旁。
从嗅到这油腻熟悉的人油味道的瞬间就已经大概明白横行介士是什么意思的秦艽只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又低头擦拭着自己弄脏的手指不无嘲讽地开口道,
“很不错,你这次确实是立了大功了。”
“啊?龙君……您的意思是……”
“你想的没错,差不多就是那样……只不过我起初,还当这身世凄苦的公鸡老先生是遭了多大的冤屈,才要为其妻子发疯泄愤杀人,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愤愤不平,原来到头来也是个恶报缠身,祸及家人的落水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