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天狼,是翱翔野原孤傲霸戾的海东青,即使自小长于宫廷,见多了血雨腥风的宫闱政变,聂瑶还是心一颤,他感觉自己此刻面对的不是人,而是野狼,狼的残忍凶戾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他知道,如果可以,这个男人随时会将自己撕成碎片,不带一丝犹豫。
「皇室无父子。」定定神,聂瑶道:「利益相关,连父子都做不成,更何况不相干的他人?」
天狼走了过来,带着阴冷杀气,看到他手中紧握的墨剑,聂瑶下意识的想向后退,但终于还是稳住了,冷眼看着他慢慢走近自己,四目相对,他看到恨意在那双眼瞳里奔腾旋绕,杀机尽现。
他会动手吗?用那柄中州之剑,毫不犹豫的刺过来……
目不转睛看着这个人,居然很高兴看到他这副霸气,手轻轻握成拳,发着轻颤,那是决斗前的兴奋,静候他出手,静候他的惊空一击。
然而天狼并没出手,静视良久,眼眸里满含的杀气渐渐淡下,抬手勾起聂瑶的下巴,微垂头,轻轻吻住他的双唇。
事出突然,聂瑶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腰间一紧,被对方的手紧紧搂住,软舌顺着他唇角轮廓滑动,仿佛品尝一盘美味甜点,轻柔得让他心悸,继而舌尖游入他口中,不同以往那种任性妄为的暴力索取,而是轻柔地缠上他的舌,淡淡卷舐揉蹭,一点一点挑逗他的感官。
甜蜜的爱抚,让他有种坠落的冲动,心悸得更厉害,神智因呼吸不畅开始混乱,想推开对方的想法消散了,他下意识的回应了天狼的热情,缠绵喘息从两人相接的唇角传出,在彼此的气息中沉沦,饮鸩止渴般,是让人无可自拔的绝望。
「你是不是知道我已经活不久了,才不屑再伪装下去,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都告诉我?」吻吮中,清淡嗓音在聂瑶耳边响起,他身子微微一僵,神智转回,慌忙推开天狼。
旖旎柔情已在风中消散,天狼眼神转为狠厉,盯住他,忽然手中长锋一甩,冷光挥下,将衣襟下摆斩为两截,森然道:「聂瑶,你我今日割袍断情,恩断义绝,他日沙场相遇,我绝不容情!」说完转身便走,剑锋在月下游离出冷厉光芒,就如他此刻誓言。
冷风拂过,卷起那截衣襟,在地上旋了几下,随尘沙慢慢飘荡而去,聂瑶冷眼漠视,静默了良久,才伸手扯过伫立在旁边的马匹,飞身跃上。
天狼拥搂他的热温被风吹散了,竟觉有些寒意,突然有种冲动,想再回头看看,但终于还是忍下了,他知道天狼所说的沙场再见的场面不会发生,因为他活不过今晚,既然如此,那回头看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聂瑶抖动马缰,驾马向前奔去,他擅兵布阵,料到渭凉围攻方位,所以轻易避开他们的防线,很快便冲出风曜族地,又向前奔走了一段路,前方传来凄厉唳声,一只轻小鹰隼长空掠过,稳稳停在了他肩上,那是他跟阿丑用来传递消息的血鹰。
血鹰嗅觉极灵,在数里之外便嗅到了聂瑶的气息,随即一匹烈马奔腾而来,转瞬便抵达他身旁,马头拨转,跟他并驾齐驱,阿丑笑道:「似乎事情发展跟你预期的不太一样。」
聂瑶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只要目的达到,过程其实不重要。」
「可是某人好像不是很想那只狼出事呢。」
「你很多话!」聂瑶皱起眉,问:「渭凉那边怎么样了?」
「兀克图知道了天狼手有墨剑,正带兵赶过来。」阿丑耸耸肩,感叹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果他在一开始收到我的密函,就带重兵来围剿的话,风曜可能已灭,不过这样也好,趁他们还没把所有路口都封死,我们早些离开,到时他们两族打起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聂瑶没有搭话,风曜的军事消息他来的第三天就都搞到手了,那些收藏资料的机关可以瞒过海英,却难不倒他,他把消息通过血鹰交给了阿丑,让阿丑跟兀克图交涉,渭凉里有他们的暗探,所以阿丑要取得兀克图信任很简单,而中州之剑的适时出现让他的计划更加圆满,可惜兀克图还是轻敌了,只派出千名精兵,让风曜族人有了逃离的机会。
「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渭凉精兵堵住了山峰出口,为什么不两面一起堵,而是撤军等后援?如果风曜人趁机撤离,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若论武功,阿丑堪称卓绝,不过他不懂行军打仗,听了他的话,聂瑶淡淡一笑:「渭凉兵只有千人,若分开堵击,人数减半,算起来跟风曜差不多,风曜人凶狠彪悍,若背水一战,士气冲天,气势上渭凉便输了,道理就如堵塞决堤,堵得愈紧,洪水决堤时,愈是势不可挡,所以他们先退兵百里,看似松懈,却随地势分布成收网状,风曜人见敌军暂撤,一定会去各部落搬救兵,而这些人必是族里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