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水珄发愣,徐离晟说:「我近视得比较厉害,这里太黑,我看不清路,如果我摔伤了,医疗队就要少一个人做事了。」
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只为了掩饰他目前的窘境,要是真的不小心摔跤,那就太丢人了,相对而言,使唤人对徐离晟来说更方便,在家里他是长兄,在医院他是主刀,支使人这种事他常做,现在做起来一点都不费力,反正乡长也说了,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水珄就好。
水珄眉头微皱,不过还是听话的把手伸了过来,带徐离晟向前走去,双手相握,徐离晟发现水珄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老茧,男人不善言谈,但结实的手掌给人一种可以安心依靠的感觉,一手扶他,一手拖旅行箱,肩上还挎着背包,完全不显吃力,只是比刚才走得慢了很多,显然是为了配合他的步调。
「你对这里很熟。」
路长夜静,旅行箱轣辘的滑动声显得非常刺耳,徐离晟不想听到这种噪音,便随口说。
「很熟,」水珄稍稍顿了一下又说:「熟到即使闭着眼,也可以走到想去的任何地方。」
嘶哑的嗓音,却可以听出里面藏着的眷恋情感,徐离晟应和道:「那这几天就拜托你了。」
水珄没再说话,于是徐离晟把他的沉默视为默认。
在走了一段并不短的路后,水珄的家到了,他的家很偏僻,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更别说路灯照明,夜太黑了,只有萤火虫偶尔飞过,树荫遮蔽,连月光都显得迷蒙不定,断续传来的夏虫鸣声让寂静的夜显得更加寂寥,徐离晟很庆幸自己刚才的支使,如果没有水珄的扶助,他很难在这种小径走路而不摔跤。
远处隐约传来流水声,徐离晟转头去看,却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吱呀声音响起,水珄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木门里面是个很大的院落,水珄带徐离晟穿过走廊,来到后院一间厢房里,开了灯,把他的旅行箱放下,说:「隔壁是浴室,我已经烧好水了。」
「谢谢。」
徐离晟打量了一下房子,比想象中要新,收拾得也很干净,靠墙放了张大床,看床单被褥的颜色都像是新置办的,床脚下摆了个小小的蚊香,一室窗明几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灯光太暗,灯泡上像是覆了层昏黄的油纸,遮住了光芒的散发,徐离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陈旧的照明器具。
看来想在这里上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明天我让电工多拉条线过来,不会耽误你看书。」
徐离晟把手提包放下,放在侧兜的针灸医书落到了地上,水珄帮他捡起来,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不用了,我只住几天就走。」徐离晟随口说。
拉电不是简单的作业,他只住几天,没必要那么麻烦,水珄听了这话,头偏到一边,他转头时,徐离晟似乎看到那对墨黑眼瞳里闪过一丝冷光,带着某种怨毒的光芒,一闪就消失了。
徐离晟的行李不多,天气炎热,他带的都是单衣,还有一些小叔叔硬塞在包里的零食点心和饮料,他拿了睡衣跟水珄来到浴室,浴室里有淋浴用的莲蓬头,不过是很老式的那种,莲蓬头旁边放了个圆形大木桶,木桶颜色很新,徐离晟皱皱眉,心想这不会也是水珄特意为他准备的吧。
水珄把木桶上的盖子拿开,氤氲热气立刻蔓延上来,他说:「泡一下,解乏。」顿了顿,又解释:「是刚做的,还没用过。」
男人的表情在热气中显得捉摸不定,连那颗泪痣也似乎淡了很多,他好像不喜欢多话,说完就转身出去了,房门带好,把徐离晟一个人留在浴室里。
职业病的关系,徐离晟有些洁癖,对泡浴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奔波了两天,全身又酸又乏,见浴盆还没用过,也就没那么抵触了,略微冲了一下,就进了浴盆。
水温不高,在炎夏里泡浴刚刚好,水中散发着淡淡清香,像是某种草药的香气,徐离晟泡了一会儿,就在青草香气的包围中熏熏然有了困意,头一次发现泡浴也是件非常舒服的事情。他靠在浴盆边上闭目养神,等从梦中猛地醒来,发现自己还在浴盆里,因为泡得太惬意,不知觉中便睡了过去。
徐离晟没戴手表,不过水依旧保持温温的热度,他想自己应该没睡多久,急忙从浴盆里出来,换好睡衣,又用毛巾把头发擦得半干才出去。
外面很暗,借着浴室里的灯光,他看到水珄侧坐在对面房间的门槛上,一条腿靠着房门支起,手里还拿着酒瓶,见他出来,起身迎上前,在看到他的睡衣时,愣了愣,眼眸微微瞇起,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瞬间的发怔,但随即表情就转回了最初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