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过後,山间恢复了最初的宁静,男人从崖边退回来,转过头,看到身後还在燃烧的野草,懊恼地哼了一声。
他原本是打算等火熄灭後,将焚屍就地掩埋的,没想到弟子会翻下悬崖,这麽高的山崖,人摔下是肯定活不了了,但也等於他无法毁屍,不过人都烧成那样了,应该不会有什麽线索留下吧,他侥幸地想。
装着剩余汽油的塑胶桶翻倒在一边,男人过去把它拿起来,就在他的手碰到塑胶桶的时候,对面草丛里突然传来轻响,嘿的一声,像是人发出的叹息。
男人心里有鬼,手一抖,桶子被甩开了,他从腰间拔出半尺长的银质三棱锥,冲对面喝道:「出来!」
没有回应,借着慢慢弱下的火光,男人隐约看到藏在阴暗中的一对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没有神采,只带着冰冷的光度,紧紧盯住他,彷佛在说,刚才他所做的一切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冲对面又吼了两声,却没得到任何反应,僵持了几分钟後他撑不住了,握住利器很小心地走到那对眼珠面前。
杂草都燃尽了,光亮消减,为了看清眼前的景象,男人把随身带的袖珍手电筒拿出来,打开照了过去,在看清那并不是人,而是个吊在树枝上的骷髅头後,他松了口气。
看骷髅头长满青苔的表面,这东西挂在这里有些年数了,刚才火光反射在它眼眶里,乍看上去就像是人的眼眸在偷窥,男人发现自己被耍了,低声咒骂了一句,举起三棱锥,向吊住头骨的绳索劈去。
低沉的金属撞击声传来,男人这才注意到那不是普通绳子,而是铁索,他愣了一下,想起徒弟背後那个怪异的黑掌印,久远的记忆蓦然涌上心头,慌忙伸手去接那头颅,却迟了一步,铁索断後,头颅顺斜坡一路滚下去,山路阴暗嶙峋,男人不敢冒然去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头颅滚落下山崖。
不会这麽邪门吧!
事先没预料到的状况让男人感到了恐惧,往事愈发清晰地涌上心头,但他马上就摇头否定了,他不信会这麽巧合,悻悻地转身准备离开,却看到对面山崖上黑影一闪,像是看到了刚才他跟头颅的抗战,发出轻蔑的笑声,男人被笑得冷汗直冒,他没想到这荒山野岭里还有其他人,更不知道这人是什麽时候出现的,如果他刚才录了像的话……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男人抄起三棱锥,飞快跑到黑影所在的位置,却愣住了,那里是崖边,山石陡峭,别说站人,就算一只猫,在猛烈的山风中也无法站稳。
男人额上的冷汗流得更多,除了对往事的恐惧外,还有一部分是出於杀人後的亏心,在四周搜寻了很久,没发现任何人後,他拿起所剩无几的汽油桶匆匆离开,一路走着,总感觉身後有对眼睛在窥视,但回过头,却又什麽都看不到。
他对自己的灵力一直都很有信心,但此刻信心在一次又一次的疑神疑鬼中消失殆尽,慌乱回到车里,把汽油桶放好,刚要启动引擎,尖锐铃声突然响起,他没防备,钥匙失手落到了地上。
「他妈的!」
男人低声咒骂着,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後,他压住怒火,按下接听键。
『事情办完了吗?』对面传来压低的男中音。
「办完了,我正要回去。」男人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说:「为了不惹人怀疑,我先出去住两天。」
『没出什麽麻烦?你好像很紧张啊。』
尽管男人极力掩饰慌乱,但不稳的呼吸声仍然出卖了他,被怀疑,他连声否认──有些事就算是同门也不能说,否则他会跟刚才那个倒楣蛋一样,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干掉。
「没有,就是有点怕,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听了他的搪塞,对面的人发出嗤笑,『人命?别把自己说得有多麽善良,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这次不同,我们是师徒,一起住了这麽多年。」
『好了好了,你如果真良心过不去,去旅馆给他烧柱香,送他上路好了,这边的事我会处理。』
「那索魂丝……」觉察到他要挂电话,男人忙问。
「打草惊蛇了,这件事暂时先放放,比起这个,我倒对那个孩子更感兴趣,很久没看到这麽灵的小鬼了,如果能养一只……」
嘿嘿笑声在挂机中断掉了,男人听懂了他的意思,但是要从聂家把小鬼抢过来,谈何容易,还是什麽都不想,照吩咐去做好了。
男人捡起车钥匙,坐直身子,背後被眼珠紧盯的凉意又涌了上来,但转过头,却只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山路,这种一直被窥视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他终於忍不住跳下车,冲着後面无尽黑暗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