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符春生等人也不是什么文雅人,他们和那些人一样,就爱在这里喝点小酒吹点牛逼,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间,他们都能假装自己是个人物了。
酒劲上头,要是手里有点余钱,还能让掌柜帮忙去叫几个附近暗娼馆的妓子来,舒舒服服被伺候一两个时辰,然后在酒铺后面的屋子歇上一晚,日子也十分潇洒满足。
来之前,符春生已经和那些人说好了,这一顿他请,因为现在物价下来了,四五个好友喝酒吃肉,也花不了他身上这几百文。
选定了他们常坐的位置,叫上一份白切肉,几分花生米和其他下酒的小菜,再来上五壶店里最便宜的高粱酒,扯着些鸡毛蒜皮的事,一群人就瞎聊了起来。
“诶,早知道那家人那么绝,我当初就不该喊那么高的彩礼,现在好了,鸡飞蛋打了,上哪再去找这么有钱的亲家啊。”
说话的是邻桌一群人,符春生抬眼望去,看着有点眼生,口音也有点奇怪,不像是他们这边的,倒像是跟着商船过来,临时在这儿停歇一段时间补充水粮的游商。
“你说的可是当初看中你家闺女的王家?你们两家的亲事不都快成了吗,怎么就吹了呢?”
跟他坐一桌的朋友好奇的问道:“那王家可不是一点半点有钱,他家几十亩地,又有三五个铺子,难不成还给不起彩礼钱?”
“谁说不是呢,我当初就是看他们家家底厚,想要一笔丰厚点的彩礼钱,这样也好给儿子建房子娶媳妇,谁知道我这价钱要的太高,把人给吓跑了。”
那个中年男人一脸懊悔:“你说我不就要了两亩地外加五十两银子吗,怎么王家就那般小气,真是越有钱就越抠门。”
符春生一直在边上偷听着,想着刚刚那中年男子朋友说的王家的家底,这男人只要两亩地外加五十两银子的彩礼,似乎真的不多啊。
以往在家的时候,符娘子就时常跟着符老爹还有符春生讲起她对未来女婿的要求,因为符秀莲和福宝交好的缘故,符娘子可是一直幻想着她嫁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即便是做不了正头娘子,做个通房侍婢也好。
普通签死契的奴才能够卖个十几二十两,符娘子想着自家姑娘那不是单纯的做人奴婢,总得给个五十两吧,这些钱对于他们来说是大钱,可对于那些大户人家,不就是毛毛细雨吗。
因此听多了这些话,符春生还真不觉得嫁个闺女要这些银子算多要了。
“大哥啊,你这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但不同于符春生的理解,中年男人的同伴一脸不赞同,听了他的话直叹气。
“我怎么就糊涂了?”男人十分不理解:“早知道王家人会反悔,当初许家买通房丫鬟的时候,我就该应下来,那家的婆娘都三十多了,只给许家生了四个姑娘,我家丫头嫁过去,要是能给许家生一个大胖小子,不说扶正做个平妻吧,等那家老爷满四十后,也能抬做姨娘,那我也算是许家半个岳丈了。”
男人一脸懊悔,只觉得自己错信了王家人,害他失去了一门好亲事。
“非也非也。”
他那朋友还是唱着反调:“晋朝明令规定,良家女子不为妾,你家姑娘想要抬姨娘,首先卖身契就得签下,这卖身契都握在当家大妇的手里了,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等你占到便宜,恐怕连你闺女都危险了。”
“再说了,给人做妾,总归没有当正头娘子来的痛快,你说大妇掌管内库,妾室能有什么,顶多也就是哄得老爷开心了,时不时给她点赏赐,除此之外,也就那点例银,想要接济娘家,都有心无力。”
男人好声对朋友规劝:“你当初就不该像王家多要彩礼,等你闺女嫁过去了,顺利地掌了王家的事,私底下截留银两,几年下来,你要的这些彩礼,就攒齐全了,你啊你,真是因小失大了。”
中年男人听了好友的话,张大嘴巴,有些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
“可是、可是——”他想要反驳,但好友的言论字字珠玑,相反他因为贪图眼前的一点小利,连带着之后能够源远流长的大利都丢失了,岂不是印证了好友的蠢字。
符春生听得入神,一边应付着朋友的话,一边却开始琢磨刚刚这俩人的对话。
是啊,给大户人家当通房丫鬟或是妾室,那都是要签卖身契的,只是通房丫鬟可以是活契,但想要做妾室,必定得是死契,这也是为了防止妾室作乱,危害正室的措施。
按照晋朝律法,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就算是他妹妹有幸当了妾室,生下来的孩子,十有八九都会被正室抱过去,孩子从小就被养歪了,哪里还会记得亲娘,更加不会记得他这个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