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会儿功夫,即便是畏于严寒,村里人还是忍不住围住了单家,一个个垫着脚探着头想要看看那些难民的模样。
他们中的多数也就二三十左右的年纪,因为饥饿的缘故,他们中的多数瘦的皮包骨头,看上去丝毫没有威胁性,村里人见状不那么害怕了,但又有点为单家人不值,聘请这样的工人,真的能干多少活吗?
“嗯,今年冬天那么冷,不多藏点冰可惜了,挖个冰窖费不了多少工钱,而储存好的冰块自家就算不用,来年夏天也能高价卖出去,再说了,冰窖又不是什么易损品,一旦修好了,收益的也是家里的子子孙孙。”
单峻海笑着向围观的村人解释,他的话勾起了其中一部分人的兴趣,意识到了建冰窖的好处。
“老爷放心,我们兄弟保准卖力。”
那些个捧着窝窝的男丁感动地眼泪汪汪的,在村里人提出质疑后,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向单峻海证明自己的能干,深怕丢了这份挣粮食的工作。
三个窝窝一个地瓜,他们这些男人要干活,不能太饿,但这些口粮起码可以省下其中的一个半窝窝给家里人,加上树皮草根,一家子活下去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尤其那些家里有老人孩子的,他们的肠胃弱,很难消化粗糙的树皮,一段时间逃荒下来,肚子凸起,四肢纤瘦,这都是肠胃败坏的征兆,有了这些好克化的粮食,老人孩子活下去的几率也大了很多。
村里人不说话了,看着那些流民手里拿着的苞米窝窝,原料应该是苞谷面以及苞谷芯子,以前村里人也常吃这个,只是后来家家户户条件好了,即便是吃苞米窝窝,吃的也是磨的极细的纯苞米面窝窝了,这些流民手里的窝窝,他们还真看不上。
花三个窝窝加上一个地瓜的工钱就能雇佣一个难民来帮自家挖冰窖,而冰窖又能够造福子孙,这似乎真的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有些脑筋灵活的,想到了因为连日的大雪有些损坏的屋顶,开始思忖起来让这些人帮着自家修房子的价钱来,请这些流民的代价,可比请村人帮忙欠下的人情债轻松多了。
不过他们也没急着找人,村外头能干活的男人拢共就那么几个,都被单家招来做小工了,他们就算要学着单家修冰窖,那也得等到单家的活结束,顺带着,他们也能看看这些流民做活仔不仔细,不然就算是几个杂粮窝窝,那也是粮食啊。
这些流民算是顺利地在平柳村呆了下来,每天早上都会有人准时将梯子递过去,放这些人进来,到了晚上,又回用梯子送他们出去,或许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份工作的缘故,那些流民干活很是卖力,让单峻海这个东家挑不出任何问题来,没人会不喜欢这样自食其力的淳朴男人,单家给予这些人的工钱也涨了一些,窝窝从一开始的三个涨到了四个,地瓜也变成了两个,因为单家的实诚,那些人干活也就更卖力了。
村里人习惯三五不时地冒着风雪去单家选定做冰窖的地方溜达,观察那些流民干活的进程,对于他们的吃苦耐劳,村里人多数也看在眼里,继单家之后,村里又有三户人家向流民预定挖冰窖的活儿,按照这二十多个男人的进度,之后整整一个月,他们都不用担心没有食物了。
有时候流民的诉求就是那么简单,而平柳村的村民多数也是善良的,在渐渐确定这些聚集在村子外的流民无害后,对他们的监管就放松了很多,有些人家也会在那些男人回破庙时给他们塞一些自家不穿的衣服和不用的被褥,就这样,两边的相处渐渐平和了起来。
但平柳村的平静在这一场雪在中却是少有的,之前封锁着的县城城门被之前通过贿赂进去的流民打开,一时间,整座县城哀嚎一片,陷入了昏暗之中。
那些恶疯的流民守在县城外那么久,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抢占温暖的屋子,抢占县城百姓的粮食,在城门被打开后,所有的难民朝城内涌入,而百姓们毫无防备,惊慌之下反抗几乎只能任人鱼肉。
好在坝江县县令是荣信一手提拔的,也算有点能耐,立马就召集了衙役,并且派人去通知了最近的驻兵,在一天一夜后,将城内的流民控制住,但那些流民也是有经验的,一部分人在抢到粮食的第一时间就跑出了城门,等动乱平息,被抓住的人不足五分之三。
县城内满目苍夷,临街的屋子墙壁都是被砸的痕迹,道路上比比皆是断裂的木门和木窗,那些被抢了活命粮食的人家顾不上一地积雪,坐在自家台阶上,绝望地哭爹喊娘,而侥幸保住粮食的人家则被吓破了胆子,守着粮食拿着武器,压根不敢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