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姬认出了姜杰和姜锋之后,脸色立刻变得异常凝重,事已至此,她自然知道是自己的丈夫识破了这一计划,可是,那个为首的人分明穿着炎国官服,他究竟是谁?她用征询的目光瞥了瞥母亲,庄姬见状立刻开口质问道:“张仪,你是主上重用的能臣,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是谁告诉你,我们母女是前去逃亡的?”
就在这时,炎姬和庄姬身后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夫人,殿下,是奴婢悄悄透露出去的!”说话的正是沁雪,她见自己的主子投来了两道犀利的目光,立刻就跪倒在地,鼓起勇气辩解道:“殿下如今已经嫁人为妻,若是就这么离开,将来天下人的风评一定会对殿下不利!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自然有阳平君殿下做主,殿下又何必……”
话音刚落,沁雪的脸上便着了重重一个巴掌,而炎姬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把沁雪抱在了怀中。“傻丫头,你跟了我这么久,为什么还这么傻……”她轻轻地揉着沁雪充血的右颊,许久才抬头凝视着张仪,“这位张仪大人,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中州埋在炎国朝堂上的钉子吧?”
这句讥讽意味极强的话并没有让张仪有所退缩,他神情自若地深深一揖道:“君夫人猜错了,张仪在前来炎国为官前,就受了阳平君殿下的恩惠,所以只能说是阳平君殿下的心腹,而不能说是中州的谍探。如今国中局势非同小可,主上独木难支,若是二位再这么撒手一走,恐怕就再难挽回局面了。据我所知,旭阳门弟子虽然隐藏了起来,却仍旧蠢蠢欲动,说不定会和狄人勾结,图谋不轨!”
庄姬顿时勃然色变,她深恨阳烈确实不假,可是,两人夫妻二十多年,要眼睁睁地看着那败亡下场,她着实无法接受。沉吟许久,她才勉强开口道:“张仪,你究竟要本宫如何做?”
张仪听得那一句本宫,顿时松了一口气,心知庄姬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固有身份上。“请夫人先去见主上,而后遣使与北狄议和,这是上上之策。我虽然不清楚事情原委,但殿下有令在前,北狄占据的炎国河山也不少了,只要潞景伤点头,也许不用继续打下去!”
炎姬见母亲似有松动之意,刚欲开口相劝却想到了自己的立场,只得在旁边默默不语。果然,庄姬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和炎姬一起前往主殿见炎侯。一场激烈的争执之后,仍然被蒙在鼓里的炎侯无奈地答应了议和,但却明言将驱逐所有旭阳门弟子。
中州华偃王六年八月三日,炎侯夫人庄姬在乔装打扮后,作为炎侯正使前往北狄大营议和,随行的只有贴身侍仆三人,其中便有心腹内侍宋丙。
“什么,炎侯居然派使节议和?他以为自己还有余地来谈条件?来人,设汤镬相迎!”潞景伤不明所以,冷冷地吩咐道。
庄姬夷然不惧地走过了那刀山斧海,即便在那烧着滚滚热油的大锅前也没有停下脚步,秀丽的脸庞上甚至带着几许红晕。她一步步地走近了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男人,在他身前十几步远处立定,却只是躬身一揖。
潞景伤直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因此上上下下朝庄姬打量了一番,两人分离已过二十余年,彼此形貌都有了很大变化,可是,他仍旧辨认出了那一丝熟悉的气息,脸色骤然大变。“全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他暴喝一声,急不可耐地将所有人逐出了厅堂。随着大门的缓缓关闭,他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情绪,几步冲下了台阶,却有些笨拙地在庄姬身前停住了步子。
“你,你还好么?”他颤抖着伸出了双手,轻轻按上了庄姬的肩膀,“你怎么会知道……”
“我曾经去过北狄汗帐亥野,远远地看过你一眼,也见到了大妃,她真是一位贤妻!”庄姬避过了话题,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就算当年冤仇深重,你又何必……刀兵一起,遭殃的还不是普通百姓?阿景,还是罢手吧……”
“原来,原来你已经变心了!”潞景伤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目光中充满了失望和悲哀,“我这些年尝尽悲苦,就是为了这报仇雪恨的一日!我知道,你为他生了一个女儿,怕我伤害了你的宝贝女儿,不是么?”
“你……”庄姬情不自禁地捂着胸口,右手高高举了起来,最终却颓然放下了手,“你居然不相信我……明期,她是你的女儿,我那个时候万念俱灰,倘若不是因为她的降生,我哪会苟延残喘到现在?”
潞景伤闻言大震,待想继续追问,又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他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骇然发觉庄姬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柄匕首。“你想要干什么?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