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朗星稀,露重风清,空气里沁着丝丝的月季花以及香草的气息。唐文清请了父母和四弟一家,独独没有叫老三家。老三自然还是兄弟,可过节这样的日子唐文清不想让人来添堵,出于礼节兄弟情义去叫了他们,到时候少不得又是借酒装疯赖赖唧唧。唐文清也想冷冷他们,让他们仔细想想错在哪里。这个中秋除了大哥大嫂不在家稍有遗憾,他们都觉得很知足,一家人围在炕上吃了酒,又坐在院子里赏月吃点心。
高氏几个怕萧朗想家心里有负担,尽量地逗他说话,从前还拿他当客人,如今便真如家人一般随意亲切。萧朗自然感觉的到,虽然跟奶奶闹崩让他心里很难过,他却一点都没流露过,每日跟大家开开心心的。
过了中秋,天气更凉,父兄带着帮工们掰棒子收花生,唐妙和杏儿去拾棉花。三亩棉花在北边,地垄长长的总感觉不到头。杏儿动作快,没多久就能落下她一大截,等唐妙到北边地头,二姐已经快到南边地头了。
唐妙将腰间绑着的布袋解下,站在地头上捶着腰舒展四肢休息一下,突然听人打招呼,“老……姑,拾……棉花。”
唐妙见是宝军儿,忙笑了笑,立刻提起袋子就要系上。宝军儿忙上前,“老……姑,我……帮你。”唐妙让开一步笑道:“不用了,你忙去吧。”
宝军儿盯着她的脸笑,从怀里拿出一支褪色的鎏金紫铜簪子,“这个……给你。”
唐妙忙后退,“不用了,谢谢你了。我还有活先忙了啊。”说着就要走。
宝军儿立刻追上,硬往她手里塞,“给你,你……戴了好看。”唐妙不肯收,他硬要给她,两人便推搡起来。唐妙怕他突然发病便道:“好,我拿着我拿着,你松手吧。”
宝军儿笑了笑便松了手欲后退,突然脖颈一紧被人抓住,然后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人摔倒在地,他妄想挣扎却被人膝盖顶住脖子一动不能动,只是啊啊呀呀地叫。
唐妙没想到萧朗会突然从北边过来,忙上前拉他,“快放开他,他没恶意的。”
萧朗一张脸沉肃凝重,目光凛冽地逼视着宝军儿,冷冷道:“给我离她远点儿。”说着松开他。
宝军儿爬起来,恼怒地就要上前跟萧朗打架,唐妙忙拦住他,笑道:“误会了,你快回家吧。侄媳妇还等你回家吃饭呢。”
萧朗见唐妙手上握着枝蹩脚的发簪,一把抢了过去扔给宝军儿,斥道:“还不快走!”
宝军儿双目赤红,面颊有些扭曲,瘪了瘪嘴,弯腰把簪子捡起来,又看了唐妙一眼,阴着脸跑开了。
唐妙瞪了萧朗一眼,“他脑子有些不清楚,你那么凶万一他发病咬人怎么办。”
萧朗从她腰上把布袋解下系在自己身上,“我拾棉花,你去路上歇会儿行吗?”
唐妙往旁边顺了两垄,“玩儿什么玩儿,你不是在摔花生吗?”
萧朗进了棉花地开始拾棉花,“那块地摔完了,我想来看看你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
唐妙嗤了一声,“你没来之前我们也女孩子,也没见不安全。再说这都是自己村里的地,有什么不安全的。偏你事儿多。”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欢喜甜蜜,拾了棉花便放进他腰上的布袋里。
杏儿拾过来的时候问怎么回事,唐妙将事情说了下,她看了萧朗一眼,道:“虽然你能打架,可大家总归无前屋后,一个村的那么也不好。”
萧朗笑道:“我会注意的。他不来找揍,我自不会去打他的。”
唐妙白了他一眼,“我二姐为你好,他大哥是个混混,在外面无恶不作的。”
萧朗笑了笑没当回事儿。
姥娘村买的地景椿带人去收,顺便跟三个舅舅家一起合伙。唐妙寻思一忙起来场地就不够,三个舅舅家的场湾已经很挤,再加上自己家的只怕不方便。她跟父母商量去那里买片场,农忙时候压场收庄稼,不忙了可以种点豆子什么的。父母同意,给了几吊钱让她去跟姥爷商量着办。萧朗便跟他们一起顺便也去自己姥爷家看看,刚离开家的时候他不肯去姥爷家就是怕他们给他钱收留他,那样的话奶奶自然还会说他脱不了人靠这个靠那个的。
仝姥爷算村里的地主富户,家有几十墒地,为人和气开明,他甚是喜欢唐妙。知道她来买场,就将靠着老高家的那三分地送给她,唐妙要给钱他便打趣她,“丫头,老头子我把外孙都给你了,还在乎这点儿地?”把唐妙臊得脸颊飞红,埋头用力喝水。
仝姥爷乐呵呵地对高老头道:“妙妙姥爷,人都说富不过三代,可你看我外孙,如果是他这样的孩子,别说三代,三十代也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