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文沁的亲事告吹,家里原本喜庆的氛围一下子阴沉下来。
李氏没了笑模样,时常手里干着活,突然想起来骂两句,王氏看她眼神阴沉,也小心翼翼不敢惹她。
高氏和唐文清每次去北沟崖下地干活,都从地头下面的河里捞些石头上来,用独轮车推回家,一次次积攒在院子里,到时和泥盖猪圈和鸡栏。
小院西边空的地方,能再盖两间小房,等有了钱还能盖上东西厢,西南角盖猪圈,往东一点盖牛棚,然后还有块地方到时候盖门楼和南屋,用来放放随时取用的农具。
西边紧挨墙的邻居在外面给有钱人家做工,常年不在家。两家的院墙半坍塌着,唐文清寻思等他们回来再商量一起垒墙也罢。
院子里以前养过猪,一直有股味道,可能需要几个月时间才会好一点。东间窗外有棵香椿,西间外面是棵梧桐,如此盛夏之际也不会太热,就是香椿树和杏树上有八甲子(学名刺蛾,别名树剌子)。毛刺刺绿莹莹的,树叶子和树底下都会有,一个不注意就会被蛰到。
有一次唐妙在院子里跟景椿练习走路,跑到杏树底下,恰好风吹叶动,一只小小的虫子擦着她的小胳膊掉在地上,随即起了一溜红红的包,嗖嗖地像针刺一样疼。
婴儿的皮肤特别娇嫩,唐妙使劲忍着还是眼睛湿漉漉的,倒是把其他人看得怪心疼,说她这么个小孩子就知道忍着不哭真懂事!高氏给她小胳膊上糊了厚厚一层湿碱面,虽然轻一些,还是又疼又痒了好几日,到最后便剩下一个黄豆大小的痕迹,上面黑黑的一点。
唐文清寻思要不要把院子里招虫子的树砍掉,否则八九月里,虫子老了,那些刺毛毛肯定会到处飞,就算在院子里晾衣服也无法幸免。
几个孩子抱着父亲的腿不许砍,杏儿哇哇大哭,不许父亲砍树。大梅道,“爹,这老杏树这么老了,还结杏子,不能砍。香椿虽然有虫子,可是每年靠它做很多菜呢!”景椿和唐妙也附和着用力点头。
高氏也说还是别砍了,以后多注意点,找时间把虫卵抓一抓就好了。
农闲的时候,县衙便要求农户出丁服劳役,要去修筑河渠,管吃住没钱,不想出劳役的就出粮食顶替。
老唐家从前活不多时候,老头子在家照顾地,三个儿子出去干活,自己出一个,另外两个可以替别人干得份钱粮,还算不错。
今年一直没活干,月底的时候,外县地主家要盖房子,有人知道他们家劳力多,来找个人去做小工。唐文清想去挣几个钱,便跟高氏和父母商量了一下,去给人和泥做小工,顺便也能学学垒墙,以后也多门手艺。
家人自然同意。
唐文清嘱咐大梅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又让高氏要是有什么重活找父亲或者老四帮忙,别总是一个人干,高氏也答应了。
大梅把乞巧节自己求的七姐神平安康乐的符送给父亲戴着。
唐家堡离县城远,平日大家都是去拜拜土地或者随便小关公庙里拜拜。大梅难得出门,更未去过那种地方,每每有什么节日,不管是财神还是七姐神龙王的她都会求一求拜一拜,每次把用来求全家平安父母健康的小红布缝起来,绣朵梅花,当做自制的平安符放在箱子里。
父亲出远门,她就会送一个,唐文清便请她给自己缝在衣服角里,这样不会弄丢,贴身放着也踏实。
唐妙看着即将远行的父亲,突然也很舍不得,才一年多,她就已经完全融入女儿妹妹的这个角色里,没有一分一毫的隔阂。
她很大方地摘下自己的小玉兔,送给父亲戴。
唐文清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这个是小少爷送给我们桃花的,你要一直戴着,不能随便送人,知道吧。”
唐妙自然知道,可她不想一直戴着,还想等大一点偷偷去换钱呢。
唐文清因为家里一堆孩子,妻子身体也没那么结实,所以也并不多呆的,跟人说只做到秋收就要回家。人家也知道他家情况,很爽快答应。
这日大梅照旧去小姑那里,跟她一起绣花。景椿跟着母亲下地去,杏儿和景森领着唐妙在奶奶院子的桃树下挖知了龟。为了防止八甲子(树剌子)掉下来,杏儿特意把爷爷的大斗笠给唐妙戴上,虽然很热,顶着很累,唐妙也不敢摘。
王媒婆喜滋滋地从外面进来,一过东厢南山便恭喜道,“唐家嫂子,唐家嫂子,给你道喜了!”
李氏正在帮三媳妇拣草编蒲扇,起身迎出来,“还喜呢,能有什么喜?”
王媒婆笑得身如摆柳,“喜,大喜呀!”说着拍了拍李氏的肩膀,“大嫂子,我跟你说,你可要请我吃双份的媒人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