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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偿恩为人老实,他知道家中银钱紧张,只能供养一人读书,对于聂向文能够进学虽然羡慕但不嫉妒。早几年聂家还未发迹,他常被马氏打发到张秀才家送东西,来往之间张秀才看出了他的向学之心,偶尔也会指点一番,聂偿恩受益良多,心中已将张秀才视作恩师。

又因为两家频繁的接触,他隐隐对张元彤生出了好感,后来张元彤被许给聂向文,聂偿恩一度自我厌恶,认为自己心悦弟妹十分羞耻,没脸面对恩师,更没脸面对家人。

愧疚之情折磨着他,啃噬着他,让他更是自虐一般待聂向文好,等聂家渐渐富裕,父母依旧没有让他进学的意思,他也从未抱怨,依旧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照顾着家里的营生,整日早出晚归,只有临睡前才能挤出点时间读书。

在张家父女出事时,他正被马氏打发去府城打探行情,一回来就听说恩师与张元彤被聂家逼死,悲愤之下失手打了聂向文一拳,这一拳却让聂向文记恨上了。

数月之后,县里疏通河道需要征召徭役,要求每家每户出劳力,如不愿去可交银钱减免,一个人头五两银子。

聂家也被分派了一个名额,五两银子对于如今的聂家而言并不多,但聂老汉和马氏在聂向文的怂恿下,决意让聂偿恩去服役,聂向文私下孝敬了差役,嘱咐他们好生“照顾”他大哥,就在这种特殊“照顾”之下,聂偿恩再没回得来,他被长埋于滚滚松江水中。

回忆着玉简中的信息,俆妙君心中不免疑虑,同是亲生子,为何聂家人对聂偿恩如此冷漠?他的死讯传来,这家人甚至连丧事都懒得办,挂了几日白幡草草了事。

只盼她与杨昭的到来,能代替原主们过好这一生。

次日一早,老仆驾车送张秀才去了县城。

杏阳县颇为繁华,大街上商铺民居鳞次栉比,小贩一声高过一声地叫卖,摊上货物玲琅满目,来往行人川流不息。

杏阳县县令姓文,是鸿武三年的进士,如今已经任满五年,官声素来不错。张秀才作为一县之中少有的生员,与文县令有过数面之缘,因而有书办认出了他,惊道:“张相公所为何来?”

张秀才以拳抵唇猛地咳了几下,哑声道:“自是有告状呈上。”

那书办一愣,忙接过状子,道:“相公稍等片刻。”说完便匆匆进了县衙大门。

很快有书吏唱名,张秀才被带往堂上,秀才见官自不必跪,他恭敬地见礼,文县令没有为难他的心思,只惯例地询问一番,待执笔书办将告状念完,文县令气得狠拍长案:“这等不诚不信不义不礼之人,也配称读书人?!来人,将马氏、聂向文给我带来,本县要详审此案!”

衙役领命前往东山村。

他们来到聂家时,马氏与聂向文正好在家中,一听说县令派人来捉拿他们,心中又惊又慌,忙往差役怀里塞银子,对方这才稍稍透露,原是张秀才今晨上县衙状告二人不义。

两人先是勃然大怒,再是心惊胆战,不义之罪是什么他们不清楚,但昨日之事一旦被细查,如果牵连到聂向文勾结地痞之事……不,他们没有任何证据!那王狗子也不认识自己!聂向文自我安慰,可依旧惊恐万状,马氏百般哀求无果,两人被差役拘押着去了县里。

待他们进了公堂,前去东山村调查的捕快也回来了,捕快将打听到的事一一向文县令汇报,人证众多,辩无可辩,哪里还容得马氏与聂向文喊冤?

文县令本就是读书人,自然在乎读书人的尊严,他万万想不到,在他治下,身有功名之人竟被白丁欺辱,授业恩师竟被学生设计胁迫,他怒火中烧,大发雷霆,当即判马氏笞二十,聂向文笞五十!

马氏一听傻了眼,疯狂磕头告饶:“饶命!求大人饶命啊!呜呜……”她心知荆条一旦抽下去,伤得不仅仅是身体,更是脸面。“大人实在要罚,就罚民妇一人吧,二郎他不知情,都是民妇的错……”

聂向文强撑着面子,又有碧池做底气,倒是比马氏稍好一些,他接口道:“大人,那日不过是草民的娘听信了谣言,心疼草民才如此糊涂,草民当时也劝过娘,还想着不管元、张家小姐发生什么都会娶她,可娘她……”聂向文一脸沉痛地吼出来:“但她是我娘啊!草民如何能不孝?”

马氏:“……”

张秀才:“……”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哦?谁传的谣?马氏又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的?”文县令问道。

“这、这……”聂向文顿时满头大汗,再说下去,他迟早会暴露自己!

文县令冷冷一笑,声音比冰渣更寒:“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