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妹无意识地流泪,想笑却扑进他怀里呜呜地哭。
外面传来巡夜长工的声音,“谢秀才家去了吧?”
谢重阳忙应了一声,俯身将她抱起来,进了里间。女儿醒了,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朝他笑。
喜妹这才看清,他脸上灰突突的,还沾着泥巴,想是急着赶夜路,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心头发紧,忙去打水给他洗洗,又找了干净的衣裳让他换了。
等谢重阳快速地洗了洗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端来两盘点心给他垫垫。
因为天气关系,很多地方道路冲毁,行不通了,朝廷下令乡试推迟到八月去。他从包裹里拿出给女儿和妻子买的礼物,又递给她一小捆用帕子绑着的什么。
喜妹哭笑不得,他肯定是听见什么消息所以赶着回来的,这都不忘给老婆孩子买礼物。
谢重阳吃了两口点心,笑道:“你还想瞒着我呢,千里之外都传遍了。你不知道,我们锦绣坊名声在外呢。也亏了三月你办的桃花酒宴的功劳。现在大家都知道黄花镇有座锦绣坊。当家的是个老板娘。”
喜妹解开那帕子,吓了一跳,里面整整齐齐一捆银票。
“啊,你哪里那么多钱?”她惊讶地看着他,“你,你不会卖身了吗?”
谢重阳被一小块点心呛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娘子,山洪都没要我命呢,差点被你……”他猛地打住了话头,讪讪地低头喝水。原本打定主意的,路上的一切危险都要轻描淡写,要让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跟平日一样的。
喜妹却心痛地无以复加,仔仔细细地检查他。
谢重阳被她弄得没法,将她紧紧地抱住,哄道:“其实没你想的那样啦,只不过是路过。还有,我不是一人回来的,有朋友相陪,送到家门口的。”他当时怕两个小厮随行反而会拖累,所以自己独自上路的,谁知道几个朋友提前等他,拗不过,便一路来了。
喜妹擦了擦眼泪,“你怎么不让人家来家里呀,我好谢谢他们。”
谢重阳故意把嘴角的点心屑蹭到她脸颊上,笑道:“人家还有事儿呢,说等雨过天晴了再聚聚。”
原来他知道锦绣坊的事情,便跟韩知鱼联系,结果安州的人说韩知鱼已经离开安州了,说是去筹钱,估计去密州。因为他后来在那里重新买过庄子,还认识几个朋友。
谢重阳没想着管自己同学借钱的,他一直觉得他们都是穷读书人,平日里都是他关照他们。他出门喜妹给他带了不少钱,他自己也没什么花销,多半是帮助几个穷学生。谁知道这次,有个看着邋里邋遢,时常跟着他蹭饭蹭衣服穿的学生,突然就给他一大卷银票。当时以为那人去打劫了,结果他说了实话,其实他家是开钱庄的。
谢重阳那个朋友喜欢读书要参加科考去做官,他父亲却想让他接管家业让大哥家的孩子出去做官。结果那朋友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自己赶考。现在看谢重阳需要用钱,就去省府自己家的钱庄亮了身份,要了四万两银票,给他们签了个文契,答应如果考中了举人,就回去学管钱庄。老爷子给各地钱庄发了话的,如果谁能把儿子劝回来,那个分号就可以直接升为当地的地方总号,整个商号的人都跟着连升三级的。那些人自然乐不得。
这些是他们不知道的。
喜妹愣住了,还真有这样的好人?又庆幸多亏谢重阳大方,要是她整天有个人烦人巴拉地跟着她蹭吃蹭喝,还穿她的衣服用她的胭脂水粉的,她早烦了。
“走吧,去跟大家伙儿报告好消息。”喜妹去抱了女儿。
大家知道了之后欢喜至极,纷纷感谢谢重阳那朋友,都感慨世间还是好人多。大家一阵轻松,保住了锦绣坊,保住了生意,跟着锦绣坊打工赚钱的人也不会再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这时候走了的人惭愧至极,犹豫着要走的人庆幸没有冲动,开了口要走还没动身的,一时间尴尬万分。喜妹让大家不要给帮工任何压力,却要想办法防止泄密的事情发生。一边稳定人心,让大家相信锦绣坊不会垮掉,不会被任何人打垮。一边重新跟那些紧要的染工和织工签订新的雇工保密文契,一旦触犯,锦绣坊便可以将他们告到官府。
喜妹又着手完善锦绣坊的生意合同,让谢重阳帮忙拟定了标准文契,加入了不可抗力等因素导致合同无法如约的情况。
锦绣坊摆酒庆祝,把胡老板等人请来,将账目一一算清。有谢重阳亲自出马,原本胡老板说的四万多两银子一来二去就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两。胡老板想当然的以为锦绣坊应该三倍返还他们的货款,而谢重阳强调的是三倍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