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孙羿的手落在了门把手上,他开始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了。
“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怪讽刺的,一个人能赚多少钱,未必就意味着他价值那么多。”简远缓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身形被黑暗无形的抽长了,“我看过你的新闻出价,三百万,八百万,两千万,最高的价格是五千万但是没成功,可我只花了一百万就买下了你的命。”
孙羿脸色惨白,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可爱无害的男人到底是与那个从血海尸堆里走出来的恶魔流着共同血液的存在,他双腿发软,想撒腿就跑却使不上力气,牙齿打着架,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不怕吗?”
“害怕?”简远轻柔的说道,“我何必害怕呢,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元帅为了一句造谣而杀人,还是相信因为你是个间谍才杀了你。名利皆失,比杀了孙先生还难受吧?”
前者太荒唐了!绝不可能!
孙羿不需要脑子都能想得到,网民的确听风就是雨,只要猛料足够震撼人心,他们对谁都是一视同仁。不管简远这会儿对他的报复存有多大的私心,这件事都会被说得公平公正,大义凛然……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简远跟孙羿的脸。
两个人的脸色都是一模一样的苍白,可落在孙羿眼里,简远的面无表情无异于死神再生,有说不出的诡异跟死寂。孙羿忽然觉得止不住的发冷,好像雨水跟今夜的晚风冻伤了他的皮肉跟骨头,每一块都被冰冻了起来,轻轻一磕就碎了。
孙羿看到简远忽然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一条人影从黑暗中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他。
“砰。”
……
简远在回来的路上吐得很惨。
上车的时候几乎全身都是软的,雨下得很大,任渊异常淡定的开着车,完全没在意自己手上刚刚多了一条人命。简远有点难受的靠着车窗,从脖子处掏出那个吊坠想要打开看一看,他的手还没放下去,又忽然攥成拳头,一动不动了。
“习惯就好了。”任渊忽然开口道,他调整了下后视镜,平静无波的对简远说了两句话,“有些事不能说出去,可人必须死,就不能走明面。像这种事是很少的,早期的时候娱乐圈倒是的确很乱,翁楼先生当年就出过事,差点没命,不过现在风气稍微好些了,你放心,不会经常遇到这种事的。”
“死了二十三个人。”
简远茫然的看向窗外,忽然低声道:“只是几张照片而已,他看不见,不知道?所以心安理得,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心安理得?”
“因为心肝这种东西很贵重,不是谁都能有的。”任渊耸了耸肩膀,忽然停了车,他从副驾驶位上拿起了那把湿淋淋的黑色雨伞撑开,然后打开车门打算扶简远出来。出乎意料的是,简远自己探头走了出来,他站得笔直,脸上还带着微笑,看不出刚刚惨淡的模样来,任渊帮他撑着伞,恍惚间觉得他的脸跟自己的顶头上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重合了起来。
任渊下意识问了一句:“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简远站在雨伞下,忽然伸出手去借雨水洗了洗,温声道,“只是我想洗洗手,刚刚蹭到脏东西了。”
任渊不置与否,撑着伞送简远到了电梯口。
简远的两边肩膀还是淋了个湿透,今天的雨实在是太大了,任渊把他送到了,就撑伞转身离开了,简远含着微笑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帘里,那把黑色的大伞上砸下一滴滴的雨水,轻轻甩一甩,就能荡出一片雨花来。
像是溅起的血。
简远上了楼,其实他想回家去的,这个夜晚不适合再跟顾云开见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任渊说话的时候,简远还是不由自主的报出了这串熟悉的地址。他像是无处可去的飞蛾,下意识前往自己最安心的所在,不管烈火会不会将自己焚化成灰烬。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简远想了想,恍惚想起自己下午跟顾云开的确约定过,说晚上去跟伯伯见个面,大概会晚些回来,大概八九点的样子。才过去没几个小时,可是对他来讲好像过去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安静无声的进了屋,湿漉漉的走到了浴室里,没太在意自己衣服上的水不停的滴落在地板上。
简直就像是有只水鬼进了家门,顾云开听到响动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浴室传来了水流的声音,还有地面上一大堆清晰可见的水痕。
他什么都没说,自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装作没出来过的样子,回到房间里重新躺好。
简远在那段为比赛做准备的时间里就把自己的不少东西搬了过来,两个人的东西混在一起,有时候几乎分不出哪些是谁的。他很仔细的洗了个澡,也洗了个头,生怕会带上哪怕一点的血腥气,然后干干净净的擦了擦手,才坐在浴缸里安静的看着吊坠上顾云开微笑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