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次提亚生病了,阿父跟父亲围绕着他忙前忙后,但是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听见阿父在询问兄长的情况,然后就是阿父离开了房间的声音。那天晚上他埋在被子里偷偷的哭着,只感觉到了父亲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顶,但提亚也渴望于阿父能如同父亲那样,又或者像是对待诺德那样对待自己。
父亲以为他是因为忍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才哭,但提亚心知肚明不是。
是因为我不够健壮吗?是因为我不够乖巧吗?
提亚渴望得到答案,他依旧记得自己跑去问阿父为什么更喜欢诺德一些的时候,对方严厉无比的面容,他抽抽搭搭的哭着,听见阿父冷冷的说着:“提亚,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话。”
那样居高临下的面容,那样森冷的神情,还有阿父与灯光相斜的背影,让提亚充满了惶恐与畏惧。
可事实就是如此呀!兄长是个不需要过多关注的雄性,但阿父却几乎将温柔全部给予了他。
当然,提亚也真诚的热爱着他的兄长,关怀着他、照顾着他的兄长,可他对诺德又隐隐存在着无法控制的敌意,来自于有关阿父态度的敌意。
提亚经常会听见父亲或是祖父们,包括那些陪伴着他们兄弟俩长大的叔叔们对待雄性时不以为然的态度。所以提亚也便觉得,兄长作为一个雄性,本身就不需要过多的关怀,毕竟他是个雄性,尽管不那么像。
也许是因为阿父的原因,诺德不像一般的小雄性那么闹腾,他安静、沉着、落落大方又得体礼貌,长辈们总是赞赏他,但又不那么过分细心的关怀。就连父亲也是,提亚记得同样是跌倒,他就会被父亲抱起来,可父亲只会督促兄长自己站起来。
但那又怎么样呢,诺德可以看见最温柔的阿父,光这一点,就足以让提亚羡慕了。
冲突发生一个很小的酒会上。
塞尔要结婚了,这个酒会则是塞尔最后的单身派对了,不过迦洛也在——迦洛是另一位新郎。
提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喝果汁,诺德坐在他身边,地方不算太大,也很符合塞尔喜爱安静的品位,轻柔低调的浪漫曲子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虽然是单身派对,但塞尔早就挽着迦洛不知所踪了,大家各自寻找到了去处,零零散散的,因为顾忌还有孩子,没有玩得太过火。陆安抵不过莱斯特的软磨硬泡,无奈的将手递了出去,扶着莱斯特的肩进入了舞池,不少人在下头起哄着。
那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因为在家里也很少见安跟莱斯特如此亲密无间的体验,就像是他们看见了两位长者年轻时恋爱的模样一样。
舞会结束的有些晚,但两个孩子第二天并没有课,所以除了有些晚睡以外一切都还好。果汁很好喝,音乐也很好听,虽然有些无聊但好歹不算枯燥,塞尔亲吻迦洛的时候提亚也在下面起哄尖叫了,他的脸蛋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像是花菜一样的头发。
在这时,提亚都是很高兴的。
直到陆安走过来抓住了诺德的手,提亚的喜悦忽然就化为了灰烬,他被莱斯特抱起来之后也依旧近乎难过的凝视着他的兄长跟他的阿父。在快要离开的时候,提亚依偎着父亲的肩头,小声的说道:“我想要跟阿父牵手。”
这是个很少见的想法,陆安略微有些吃惊,两个孩子都跟他不算太亲密,毕竟他比起莱斯特更为严厉些,但他当然乐于如此,但诺德的心情也要照顾到,于是他弯下腰来轻声说道:“诺德跟父亲一起好吗?”
诺德抬起头看见了咬着下唇的提亚,他明白胞弟渴望亲近阿父的心情,再加上他也很喜欢父亲,就点点头,松开了手。
提亚如愿抓住了陆安的手,他并不是没有牵过陆安的手,但大多时候都是莱斯特跟他更亲近,因而显得机会格外珍贵一些。陆安的手有些干燥,温暖,长着薄薄的粗糙的茧子,握起来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提亚依旧高高兴兴的抓着他的手。
但走了一会儿后,陆安频频转头去看跟着他们的诺德了,在快要走到门外的时候,提亚终于克制不住了,他甩开了陆安的手,尖声叫道:“他不会跑掉的!”他小小的脸上很快流下泪来,抽泣道,“每次都是这样!你只在意兄长!对,因为我永远都不能像他一样乖,一样懂事,反正你就是不喜欢我!那我也不稀罕!”
提亚没有看见陆安懵住的神情,只是痛哭着往黑夜里跑去,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地,只是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快点逃离阿父,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最后提亚找到了一丛灌木,他穿过灌木坐了下来,茂密齐整的灌木丛托着他弱小的背脊。不知道过了多久,把脸埋在膝盖上的提亚听见了莱斯特的声音,对方轻柔又无奈的呼唤着他:“提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