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零星的点缀着些许花儿,似光湖连着天地,像一面巨大的水镜,两旁重峦叠嶂,浓雾在水面上弥漫,一眼望去颇有水墨画的意境。
易擎其实本没打算来此,然而他的确不能总是躲在房间之中,需要有一个地方让他宣泄一二,缓缓气。
而似光湖正是这样一个好地方。
易擎幼年的时候很爱来此,对着山光水色大吼大叫,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怨愤与不满,只不过后来年纪渐长,便也就此作罢。他已渐渐长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将这个幼年时的小天地轻而易举的抛弃在身后,放下那些天真稚嫩的过去。
似光湖其实与易擎记忆中相差的并不大,真正叫他烦恼的是静姐。
在梦境之中,他曾经恍惚的梦到过静姐这个女人,那时的易擎只以为对方是他寄托在姒明月身上的期望还未曾放下的一个缩影。可是按照如今的记忆之中,却未必如此,这个女人的的确确陪伴着自己的幼年成长,为何回返千年之前,他多多少少有点眉目,静姐的来历似乎也有了合适又恰当的理由说明。
魂灯虽然保护了易擎许许多多年,但是毕竟一次又一次的被强迫夺舍他人,早已让易擎的三魂七魄饱受折磨,痛苦不堪,在岁月的长河里,许多记忆的消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可是唯一不该的是,他的确对静姐毫无任何熟悉之感。
所有的记忆,哪怕遗忘,只要再度重逢总归是有迹可循的,可是唯独静姐,他毫无半分熟稔。
易擎若有所思的走了许久,不片刻便来到了似光湖外,这会月儿盈盈,照得格外清楚,一道俏丽的倩影坐在水边,长裙拖曳在地上,像是云朵落在花草丛中,女子微微弓着身子,仿佛搭在弓上蓄势待发的箭矢,这背影倒是很熟悉。
是静姐。
易擎暗叫一声糟糕,他虽然有这数年来的记忆,但是静姨是静姨,静姐是静姐,要知道后世静姐对他可算不上体贴备至,两人感情也是淡淡的;然而静姨不同,静姨陪伴了他八年,与他如同母亲也无差别,他能轻而易举的应付静姐,可不能那么对待静姨。
这难免叫易擎打起了退堂鼓。
不过显然对方也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他慢慢转过头来的时候,易擎几乎屏住了呼吸,脱口而出道:“苏师兄?!”
女子婀娜的倩影转瞬之间变成了男性刚毅的身躯,神态从容闲适,寒凉的眼眸顺着水光移到了易擎的面孔上,语气淡淡道:“是我。”他好像一点儿也不为这个秘密被泄露而感到吃惊,也没有半点打算解释的样子。
“原来一直是你?”易擎眯起眼来,语气之中说不出酸甜苦辣的滋味,他抬头看着男人平静的面孔,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点了点头,轻飘飘的抛下一句。他想起自己往日与静姐说话的模样,又想了想苏怀静,无奈的摇头叹息道,“我竟一点都没有联想到。”
他如今才不过是个孩童模样,露出这般老成持重的表情,就免不得有些滑稽。
“不错,是我。”苏怀静缓慢的站了起来,他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倘若用女子的身份,许多事情便会好做一些。我想的果然不错,你已经融合好了。”
易擎目光一转,忽然道:“我原先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猜不出来,但既然静姐与苏师兄你是同一个人,我便能够明白了。”他忽然上前走了两步,握住了苏怀静冰凉的手,低声道,“你是裂天囊,对吗?”
现是傀儡,又是什么裂天囊?
苏怀静摇了摇头道:“我不是。”
“你只是不知道罢了。”易擎的目光里怀有一种奇异的神采,像是想要放声大笑,却又并非是表达喜悦那般的诡异古怪,他怔然的看着苏怀静,平静道,“难怪你能修行《太丹隐书》,因为你根本不是人类,你只不过是一个诞生了灵识的器灵,所以就算忘记了我,你也会找到易宣。”
奇怪。
这个听起来怎么像是在说系统。
苏怀静心里顿时好阵子古怪,他看着易擎悲喜不定的模样,最终选择了最为直观的手法告诉他:“我的确是人类。”他凝聚灵力到指尖,缓慢的划开了手腕上的肌肤,血液与被切开的皮肉都证实着苏怀静所言非虚,而易擎只是茫然的看着他。
“你是人。”
易擎似乎想笑,却最终没有笑出来,他轻轻握住了苏怀静的手,然后猝不及防的在伤口处摁了下去。苏怀静疼得差点脸部一阵扭曲,险些将巴掌甩在男童脸上,好在他自控力在修炼这段日子里变好了,强行忍住了冲动,而始作俑者易擎只是低头看着那道伤口,凑上去轻轻嗅了嗅血腥味,然后伸出柔软的舌头轻轻舔了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