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连瑶与那小丫头调笑,看这二人虽累,不过满脸通红的样子,确实比连瑶青白的脸色难看,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暖和是暖和,就是做事需得更尽心一些。”她说完,两个小丫头就抬起头来冲她讨好的笑:“奴婢们为三少夫人做事,本来就是份内之事该当的,三少夫人您还得仔细脚下,这路被冻过之后又硬又滑,仔细别摔了才是。”说完,两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喘了几口气之后又挥着铲子清理起雪堆来。
苏丽言微微点了下头,那灰色帽子里露出一双清丽之极的秋水大眼来,里头像笼含了烟雾般,瞧得人心里也软绵绵的,这两个丫头都是她屋里的三等丫头,这会儿见她们做事卖力,苏丽言也不小器,分别塞了两个荷包过去,只笑道:“快过年了,图个吉利,过会儿拿去买些胭脂水粉打扮。”丫头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少女怀春之时,最是喜欢打扮不过。苏丽言这话叫两个丫头笑眯了眼,都不约而同的低头朝那荷包望了过去。
那荷包是宝蓝色的,上头绣着花糙与鱼戏水,这绣功不凡,那花儿与鱼都活灵活现的,连那鱼身上的水珠儿也都绣了出来,瞧着就喜人,再者过年都图个吉利,这每到年末时都爱拿到有鱼的东西,寓意年年有余之说,再者这荷包是上等的苏杭府之绸,一小溜都贵重不凡,再加上这荷包本身针线浓密,绣品又上佳,只是这荷包拿出去就得卖上一小笔钱,更甭提这二人捏到里头一粒瓜子模样的东西,当下不由又惊又喜,扔了手里的两只铲子,跪着给苏丽言叩了个头,嘴里连连道谢说着吉祥话,起身后手上动作更猛烈了些,像是有花不完的力气似的,很快清理出一大段路来,倒叫一路看来许多人都瞧得有些眼热。
一路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徐氏院子前,今日院门是早已经开了,不过里头却传来吵闹之声来。这会儿天色还早,平日苏丽言不说是最早来的那一个,但绝不会是半途才到的人,那一向是郭氏等人的做的事,她一向很怕被人拿捏到把柄,因此每项事情都务求做得尽善尽美,这会儿却是没料到院里闹了起来,而且听着声音,不像是只得一个人的样子,苏丽言眉头微微皱了下,脸庞隐在那斗蓬帽子里头,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嘴角边一丝冷笑肆无忌惮的泄了出来。
“母亲,您要给我作主啊!”一声尖利的哭喊嚷了出来,苏丽言还未进院子,远远的就听到了声响,耳朵也觉得嗡嗡,突然间那声音又熄了下去,不过四下里却是有人被吵醒了过来,徐氏院子下人房里四处都有人打开门,探了脑袋出来看。苏丽言一路走进几道院子,那守门的婆子都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往里看,见到苏丽言时才颇觉尴尬,连连问好。苏丽言也当作视而不见,只是让人分别递了荷包过去,一路倒引得众人对她叠声赞叹。
“三少夫人来了。”她来到正院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就先走了出来,白净的面庞板着,脑后一个简单的发髻,只cha了一柄白玉钗,衬出利落来。苏丽言看了一眼,认出是徐氏身边的黄嬷嬷,忍不住就迎了上前来。这黄氏是自上回林嬷嬷因苏丽言小产之事没了之后,余氏重新派到这个大儿媳身边当作眼线的,徐氏一向对她不亲不近,不过却了不远不疏的用着,谁知后来徐氏能撕破脸连命都不要的与余氏对衬,这黄氏自然就招了徐氏恨,时常给她小鞋穿,这会儿看她脸上还带着怒色,八成是被赶了出来。
黄氏看到苏丽言时,也不由愣了一下,接着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意,上前来给苏丽言福了一礼,笑道:“奴婢给三少夫人请安,三少夫人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苏丽言瞧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让连瑶递了个荷包过去,温柔道:“临近过年了,这儿有些荷包,给黄嬷嬷拿去换酒吃。”她说完,细嫩的手背往那捂子上头又靠了靠,直到被烫得微微有些痛了,才移开手来,脸上笑意却是不变。
那黄氏眼角一下子就泪光点点,却是被寒冷的风一吹,没一会儿就结成了冰挂在脸上,她却也不擦,就着地上的雪花跪了下去,叩了个头,哭道:“还是三少夫人心疼奴婢。”她刚刚才吃了徐氏一顿排头,这会儿委屈得无以复加,没料到却遇到这一向温温柔柔好性人儿的三少夫人,两相对比之下,更是觉得苏丽言好来,接过手里的荷包,捏了捏里头的银子,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