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放便矫健地跳脚,一脚踏在车辕上,伸手去抚她额头,入手却都是汗。
路放皱眉道:“这里太热了,下来走走如何,免得闷坏了。”
可是秦峥却只觉得脑中混沌一片,身上也懒懒的,并不想动,摇了摇头,问路放道:“买的如何了?”
路放抱起秦峥,迫她下来,坐在树下一个突起的老树根上,又从旁取了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却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当下道:“我让游大夫在这里陪着你说话,你们一起看着东西,顺便把这包子吃了。还有些零碎,我这就去买来。”
此时路放因为一番采购,周围的农人都注意起了他,知道他是个财神爷,出手看起来也是大方。又有农家小姑娘,跟着爹娘来赶集的,见他生得峻峭,不免多看几眼。
待见他抱了一个女子出来,那女子虽生得并不眉毛,可是却被他抱着下来,言辞间又极为温柔怜惜,众位姑娘不免心里泛酸,想着这姑娘怕不是家里出的嫁妆多吧,才凭空得了这么一个好夫婿。于是忍不住再把那女子打量,却见她布裙银钗,长发微黄,形容虽说不得难看,但也是憔悴不已,更奇怪的是分明是个女子,那眉眼却有一股孤高冷漠,便是笑着,也是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真得是一个鲜花cha在牛粪上,还是一坨不男不女的牛粪,一旁的姑娘们暗自伤感。
游喆和秦峥并排做在老树根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看着这农家集市风光,挑着担子的黝黑朴实的农人,背着竹筐的粗花布裙的农家妹子,浓郁悠长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吆喝,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游喆因说起:“这南蛮军退去也没多少时日,这些农人便重新活泛起来了。农家人,过起日子真个有奔头。”
秦峥靠着老树皮,因为心中有事,便有些心不在焉,随意道:“怎么,神医也想在这里安家落户,娶个娘子,买两亩农田侍弄,倒也自在呢。”
游喆忙摆手:“罢了罢了,我都一把年纪,老脸都成树皮了,还谈什么娶娘子。倒是你和小伙子,正是好光阴,男未婚女未嫁的,可莫要辜负了。”
秦峥闻言,不由好笑:“你这老人家,说个什么呢,竟然把我和路放扯一块儿。”
这话说着时,路放正好一手提了米面,一手拿了家什往这边走呢,此时听到这话,不由停住了脚步。
游喆和秦峥却根本没注意到路放的到来,只说道:“怎么,我记得小伙子今年十九岁吧,明年便是弱冠之年,你呢,都十八岁了吧?再拖下去,真是个老姑娘了。倒不如凑成一对,也算个缘分。”
秦峥听了,却是连连摇头:“我和他,怎么可能呢!”
游喆却待再问,猛然一抬头见,便看到路放正在一处卖甘蔗的摊位旁站着呢,忙收了嘴,不再说话。
路放听到那“我和他,怎么可能”,心中早已凉了半截,这时候见他们不再说,又听游喆招呼自己,便提了手中杂物,走到了马车旁。
游喆小心从旁观察路放脸色,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忙殷勤要帮着他一起搬东西。
路放却兀自拿起来,一个个地往马车上码放,力道十足,那米面袋子发出沉重的闷声。
游喆回头看了看坐在树根上的秦峥,却见她依然泰然自若的样子。
待将所采买物事都安置在马车上,那马车就变得沉甸甸的,车上也只有很小的空位可以供秦峥坐了,而游喆自然是没地儿了,只能坐在外面车辕上。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较沉闷。秦峥窝在车上,兀自想着刚才的梦,又努力回忆往日父亲同自己提起过的母亲。可是昔日父亲除了提及和母亲相处的种种情景,其他信息竟然少之又少,甚至连个画像都不曾留下。
秦峥想起昔日病中所想,父亲真得要自己寻过母亲吗?
若是真要寻,怎么可能自己对母亲竟然一无所知呢?
又或者……秦峥一个苦笑,想到,或者其实母亲根本不在人世间了,父亲叮嘱自己去寻找母亲,根本就是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念想罢了?
秦峥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情景,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双眸。
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可是父亲已经不在,茫茫人世,她该去哪里寻这个答案。
而车辕上驾车的路放,却是肃着脸,一言不发地赶车,连个吆喝都不曾发出,只是挥舞着手中鞭子。
游喆小心地看着路放脸色,不禁一个叹息,那个秦丫头说的话,确实也伤人了,怎么叫他和她绝对不可能呢?这是一下子直接往小伙子心窝子里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