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贞从厚重的绸布车帘里弯腰钻出来,手里那把八仙羽扇在风雪里慢悠悠地摇摆,丹凤眼朝上,对着那城墙上被绑的少女宛如眯了下眼,似乎比起闻习元的话,对于眼前少女的那幅表情,更有兴致。
少女的表情,看起来冷漠的宛如高卑国辽阔的国土里最常见的沙漠。
不会儿,高贞的羽扇指到城墙上的叛贼说:“闻习元,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儿。这个人,与你我,与你父亲,都没有任何关系。你想杀的人是我吧。你绑她做什么?不如,你把她放了,来绑我,不是更好?”
高贞这话逻辑上是没有任何错的。可是闻习元冷笑道:“我绑你?我可能绑你吗?你不用声东击西了。你自己主动出来,不过就是想引我们的部队出城,然后消灭掉。因为以你们的这点兵力,是不可能攻下这座城的。而东胡人正源源不断朝这里进军。再有我们闻家军在这里旗开得胜的声音传出去以后,高卑国内,像伏鬼这样的流民,听见我们赢了,对你们高氏皇族恨之入骨的,都会来投奔我们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不用再做这种无用的把戏,高贞!”
“是吗?照你这种说法,我该站在这里束手就擒。可你现在连城墙都不敢下来,不敢与我面对面单挑,只会绑架一个与我们都无关的少女。只能说明一件事,闻习元,你是条连高卑狗都不如的狗!”
“你说什么?!”闻习元勃然大怒。
高治在后面看着,眺看着,那个与高贞对话的闻家的大公子爷。
记忆里,这个公子爷小时候,他倒也见过几次,主要是闻良辅带儿子进宫面圣的时候。据说,那会儿高贞,对于见闻良辅的儿子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不见。却是太子太傅偶尔曾对高贞私下里提起,说是闻良辅对这个儿子貌似对天文地理都十分兴趣。一个爱读书的人,分明是可造之才。
高贞早防备在心了,所以不见,始终不见。
那时候他高治不懂,只听外面人说这人读书很好,成绩好过他这个皇太子,因此在闻习元随父亲进宫的时候,瞒着高贞,暗自瞧过几次这个人。
闻习元个子不高,身材由于爱读书不爱锻炼,所以,在营养过剩的情况下,不禁显得微胖。长相的话,一般而已,闻家男人本来都长得不怎样。但是,到底是这个人,能轻而易举地把高卑军营里的火炮拿到手,全都是因为这个人,参与设计了高卑国现今最新的远程火炮。
从现在的战况看来,确实不可小看这个闻家的大公子爷。由闻家大公子参与制作的大炮,现是一炮比以前的火炮射程要多出了百尺,威力也增加了两倍之多。难怪闻家军可以比他们原先预计的更快的速度拿下紫阳城。
只可惜,这个人,早就被自己父亲洗完脑子了。满脑子不会俯首称臣,只想着坐上那把龙椅。只是,单独凭靠这人能力,只会纸上谈兵的能力,终究不能像武将那样在战场上表率,恐怕,难逃命运。这人,聪明在,早就意识到了这点,因此,不惜当上了叛国贼。
“这人,是东胡人和大明皇帝,让你抓的,不是吗?这可是,他们愿意支援你,并且答应攻占兴州以后,给你皇位坐的条件之一。”
闻习元的呼吸,在高贞的话声传过来以后,伴着风声变得急促起来。他肥胖的身躯发出的如牛的喘息声,使得貌似高贞的话是不会有错的。因此,被他拿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朱琪,似乎才开始眼瞳里有了一丝焦距。
皇帝?
为什么是皇帝想抓她?
从远方疾奔而来的战马夜空下犹如一条流星,势不可挡,让围城的士兵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路。
清惠骑着的快马,在高贞的马车旁边勒住了马蹄。
众人只见她披着斗篷,戴着斗笠,背上背负弓箭,英姿飒爽,英勇无畏之气,表露无疑。
朱琪在城墙上,俯瞰到来人的身影是谁时,瞳仁里一眯,明明白白有种不想见的复杂情感。
闻习元见又来了个人,当是不知道清惠是谁,质问道:“高贞,你这是连个女子都不如了吗?”
“她是你手上这人的亲娘。”高贞说。
“我让你叫朱隶出来,你让她来做什么!”
“不是我让她来的。她自己要来的。那是她女儿,她怎能不来呢?”
一句,她怎能不来呢。朱琪的脸猛然挣扎了下,嘴唇都咬紧了,死死地咬着。
闻习元注意到了她的动静,问:“这人真是你亲娘吗?”
“哼!”朱琪冷哼一声,鼻孔里喷出来的,全都是不屑。
清惠在下面,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取下了背上的弓,拉开的弦,搭上了一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