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人里面,部落众多,虽然,冒顿单于有打算把东胡人内部的这个混乱的局面结束掉,统一部族语言。但是,这项工作不是那么容易推广的,可能要持续好几代。并且,各个族落里面的方言,定是会流传下去甚久。
李敏对乌揭单于说的是方言,方言对于东胡人以外的人来说,哪怕是东胡人自己,都因为部落之间的方言差异,并不能听懂。所以,仅从进行贸易的东胡人口里学来的那点东胡语言,怎能与李敏此刻说的方言相提并论。可以说,他屠少说是会东胡语只是皮毛,李敏这可以叫做语言专家了。
不说这些外人差异,东胡人自己,都表现出相当的吃惊。只见乌揭单于那双犹如深海瑰宝一般的湛蓝眸子深深地眯紧:“其实,从第一次遇见王妃,知道王妃会说我们东胡人的话以后,我一直在想,或许,王妃不是大明人,是我们东胡人?”
“本妃不是东胡人,这点二汗尽可以放心。”
放心两个字,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乌揭单于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是要咬下牙齿。
这个女子,该有多了解他们东胡人。东胡人是不像大明人。传统的汉族系统,规定了,只有男子可以继承皇位,统治天下。东胡人不是,东胡人的历史上,是曾经有女皇制的。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当上部族首领和帝皇,表明了东胡人内部对女性的一种平等看待,虽然,只是限制于贵族内部。
像她这样的奇女子,倘若真是东胡人的话,对他乌揭单于来说,必定也是个很不小的威胁。
外部的威胁从来比不上内部竞争的惨烈。
“二汗坐吧。本妃一边给你看病,然后,有些什么话,二汗也可以说。”李敏说着望了下他的脸,几乎不用考虑,脱口就出,“二汗的脸色看来不太好,莫非是伤及肝脏了?”
那一脚踹在腹部。腹部器官之多。只能说他偏偏被踹中了那条肋骨下面伤及到了要命的肝脏。这话,巫医是研究了好久,才得出的结论。结果,她一看他脸,却已经是一清二楚。中原医学之神奇,一直是他们东胡人既爱又恨的。
“隶王妃对本人的伤,有没有什么法子?在我们那里,巫医说,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二汗是觉得每逢吃了东西,恶心欲吐?平常劳作的话,也有气虚气短,头晕脑花。”
眼看她句句说中了重点,乌揭单于点了头。
李敏却是沉思了一下,道:“二汗这个病,看来远远不止是因为伤而已。”
“什么?”
“二汗身边部族里的人,是不是,也有一些与二汗相似的症状,比如说,腹痛难忍,尤其在春秋季为高发,冬季好一些。有些人不止腹泻,而且大便不畅。”
乌揭单于愣住了。说起来是有,这样的症状,在部落里,是常见的。但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一般只以为是吃东西吃的不对,养一养就好了。
为何李敏会得出这个结论?
“二汗的皮肤偏黄,而且,瞳仁虽为蓝色,所以,一般大夫倘若不仔细诊断,很容易漏诊,二汗的巩膜是黄的。在医学里面,这样的症状俗称黄疸。如果,二汗仅是因为外伤所致的肝病,黄疸进程应该快速,而不是上回,在本妃见到二汗的时候,已经发现二汗的黄疸症状。外伤导致的肝脏大出血的话,二汗也应该早已命悬一线,而不是如今能走能动,再说二汗的肋骨并没有全断。从中可以看出,外伤,只是加重了二汗本身固有的病症。”
听她说到这里,乌揭单于已是浑身冷汗,感觉被她这话剥了一层皮,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李敏接下去说的话,可是令他的神经一瞬间绷紧了。
“你们可汗,找本妃去东胡部落里为贵人诊病,莫非是为的可汗自己?”
乌揭单于抬起的目光里,明显地划过一抹杀机。
看来是没有错的了。东胡人部落里,要发生一场比战争更可怕的杀戮了。而这场杀戮,正是大自然赐予的,和战争没有什么关系。比敌人更可怕的人类的敌人,正是疾病。像乌揭单于此刻身上患的,叫做阿米巴。
阿米巴,曾经在人类历史上,杀死的人,可是会少。尤其在古代医学未发达,卫生条件又差的情况下,无论对于平民百姓,或是军队,都是一大凶手。
这个病,说起来,平常不急性发作的时候,很多人,都把它忽略掉了,就像他们东胡人。但是,即使是慢性,也会让病人逐渐消瘦,营养不良,乃至消耗掉所有的体力,如果不查明原因,没有能对症下药,分分钟钟也是死到不明不白的。所以,到至今,可能他们奄奄一息的可汗,都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儿,怎么会得了一种不明不白的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