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姑姑一双眼珠子扫过她们两人头顶,接着温温地笑了笑,就是那种让人不明其意的笑,说:“要说贱籍,本人一样是个贱籍。出了宫,被李老太太和王妃收养了去以后,还是奴才。”
张氏和胡氏差点儿接不上话。她们家,其实不是贱籍,连奴籍都不是了,由于家里紫叶的二哥在部队履立军功,连带家人一块提拔,如今是良籍。要不是紫叶自己愿意,家里其实,也可以把紫叶从王爷府里买回卖身契赎身了。
只能说,这个尚姑姑不是之前调查过她们,那就是厉害了,一眼都能看出来。
按照李敏的吩咐,尚姑姑把她们领进屋里,开始问起了有关太白寺敬香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胡氏和张氏已经之前从紫叶口里略有听说,所以,回答起来,当然是有备而来的。
胡氏先说:“太白寺的话,其实规矩与其它寺庙的规矩,都差不了多少。但是——”
“但是?”
胡氏转头对向张氏:“奶奶,您还记不记得,上次宁远侯府的三少奶奶,说是要去敬香前沐身,花了约十日,做了两身新衣服,包了春树街的澡堂,到太白寺敬香之前,还先在太白寺附近的尼姑庵住了一阵。”
张氏点头:“宁远侯府的三少奶奶这番动静算小的了。宁远侯府的大少奶奶,之前没有怀上孩子前,以及怀上孩子后,无论是求子或是之后还愿,都是抬了一箱一箱东西往山上去的。”
尚姑姑原先听着还有些糊涂,想那向菩萨求子,结果得子,如今还愿慎重一点,倒也应该。这恐怕与全国其它庙宇没有什么不同。
再到后面,听到胡氏和张氏说起,这个燕都里远远不止宁远侯府这么做,无论是宁远侯府还是奉公伯府,以及燕都里外的贵籍人士,无不都对太白寺的佛祖抱以十分的虔诚。表现在,供奉香火,捐助香钱的数目,都是要以一个基数最少,并且,要以多少倍数论及方为恰当。
除了银子这方面的规矩以外,去到太白寺进香,人的衣着打扮,一样必须十分规整。比如新作的衣服肯定是要的,因为只有新作的衣服,才叫做素净,没有一点污染到佛祖面前叫做诚心实意。
这样奇葩的规矩,都是尚姑姑以前没有听说过的,也没有从之前其他人口里打听到的。
为何她去问其他人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这些。而胡氏和张氏却都知道这些内幕。这就要说起了,紫叶这一家子,除了紫叶到护国公府当丫头以外,其他一些亲朋好友,都有到城里其他达官贵族家里打工的。这样一来,很多贵族府里那些不为外界所知的消息,才能传到胡氏张氏这里来。像胡氏和张氏本身,以前年轻的时候,和紫叶一样,都是在贵族人家家里当家奴的。
但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尚姑姑的口音,尚姑姑是京师里服务宫里的老人了,早就被京师同化了带了一口的京腔。哪个地方不排外?听到尚姑姑那口显而易见的京腔,一般人的心理上难免会有些排挤,不会对尚姑姑说这些本地燕都里只有燕都人的事情。尚姑姑让人去打听,但是,到底,自己来燕都才不久,自己培养出来的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还没有。
尚姑姑就此,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起了李敏。不用说,李敏肯定早料到这一切。这个时候,不能说单纯靠娘家人了,是时候利用这一些本地人。
而李敏让她去找紫叶,而不是自己一开口召来紫叶一家子,心思显而易见。李敏这是给她尚姑姑机会。尚姑姑不是正愁到了燕都怎么开展工作,找不到信任的人,缺乏人手吗?现在,这些人,看来都是可以让她尚姑姑发展的下线。
尚姑姑又不傻,打断了胡氏和张氏的说话,果断下了决定,站起身说:“请两位随我去见王妃。”
胡氏和张氏,本来都没有想到能一来就见到女主子,无疑,尚姑姑这一句话,等于是卖给了她们面子,自然是起身万分感激,对于尚姑姑的恩情更是牢记在心里了。
李敏坐在屋子里,歇了会儿之后,继续写字。见那旁边站着帮她磨墨的紫叶丫头,时而往外面望一眼,道:“想见家人的话,就去吧。”
“大少奶奶。”紫叶肯定是不敢,转回头,答,“奴婢家在燕都。”
“那就是了,是不是害怕本妃的人,会吃了你家人?”
李敏这句謔话,让紫叶闹了个红脸,羞愧至极。
“主子是多好的人,奴婢从未这样想过。”
这时候,尚姑姑带着胡氏和张氏过来了,紫叶急忙低下头,闪到了屋外去,避嫌。
李敏看见尚姑姑把人带来的时候,就知道尚姑姑终究是个聪明人了,做事从来不会出错儿,于是,对尚姑姑的来历益发吃惊。想尚姑姑如此老练通达,说是因为在宫里练过而已,恐怕不是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