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马,却是彻底地没有了踪影。
是被风刮走了,还是说,自己驼着两个女子,跑到哪里去了?
孟浩明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性,因为,那不是一匹普通的马,是一路来,一直驮着李敏的马,是护国公送给李敏的爱马。不到最后一刻,这头马不会把主子丢下不管的。因为它的老公,曾经就这样用自己的性命救了护国公一命。
为今之计,所有人只能是拼命地找李敏能被马驮着跑哪里去了。
风,呼呼地刮着,夜里很冷,可是,李敏的耳边,居然好像能听见许久未闻的好像火盆的声音,手指一摸,同样摸到了像是不属于此刻她能摸到的东西,是毛绒绒的温暖的羊毛毯子。
队伍出发的时候,为了轻装上阵,大家携带厚衣物,沿路是把衣服当成了棉被毯子,穿着袜子睡觉,睡也不敢熟睡了,生怕是在寒冷的天气里冻死了都不知道。生火对他们来说,也是奢侈。生火不当,会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方位,引来致命的危机。能烧火的时候,用的也是野外捡来的木头,哪里像京师里一样拿煤炭来烧如此奢侈。
只知道,突然自己身体四周这个温暖,完全不像这十天来野外逃亡生活的冰天雪地,是仿佛回到了京师大宅院里的贵族奢侈。
眼皮睁开,李敏望到了头顶上的帐篷。是绣着繁复花饰的漂亮帐篷,贵族的气息迎面扑来。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两个念头:是大明王朝的帐篷,还是东胡人部落里的?
往西走,遭遇到东胡人,似乎是铁板钉钉的事,照理来说,因此不小心遭遇上东胡人东袭而下的部队,是概率很大的事。
可是,那个老奸巨猾的老皇帝,如果只因为傅仲平的失败就此放弃她,她李敏打死都不信。实际上,除了后面追来的追兵,她李敏一直比较惧怕的是,前面没有人阻拦。
万历爷,那样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只知道派出追兵,而对于明知护国公可能逃跑的行为,在护国公的去路上没有任何拦截。
“醒了吗?”帐篷门口,传过来的那道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那是她认识的人,陌生是由于,不对,这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人,明明是被皇帝命令南下去护送东宫底下的案犯了。
“三爷。”一个婆子的声音说,“姑娘刚才动了下手指。”
叫她姑娘?她已经为人妇了,早不是什么姑娘了。当然,偶尔,像念夏、徐掌柜、王德胜这些在尚书府跟随她的老臣子,或许会私底下保留对她这样的称呼,是表示那一层特殊的永久的忠心。
不管怎样,他三爷的人,是不该叫她继续为姑娘的。
李敏微微地动了动眉,在尝试自己身体没有任何束绑可以动作的情况下,坐了起来。
婆子见到她动,经过眼前那个男子的允许,马上走到床前帮着扶起她。
李敏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俨然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逃亡的时候,穿的那个比较粗糙的粗布衫,全换回来了在京师里王宫贵族所穿的丝绸罗缎,昂贵的布料,繁复的花饰,尽显高贵的衣物。
“姑娘身上的衣服脏了,三爷看了说,那样的衣服怎能配得上姑娘,让奴婢给姑娘给换上新的。姑娘对身上这衣服还满意不?要是不满意,三爷还带了几箱子衣服过来,姑娘可以慢慢挑。”婆子边留意她的目光,边说。
是个机灵的婆子,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身边有这样的人。
李敏的眸光里一凝,对着眼前这个遵从了某人命令像是想讨好示好她的婆子,冷声道:“如果主子的衣服脏了,是不是,奴才都可以不用先问过主子的意思,随便给主子换衣物,碰触主子的身体?”
婆子立马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略显惊慌道:“姑娘息怒。奴婢给姑娘换衣服之前,有先问过三爷。”
“三爷与本妃是什么关系,能替本妃做这个主吗?还有,本妃已然出嫁的人,你一字一句的姑娘,莫非是把皇上之前把本妃赐给护国公的圣旨都当成耳边风了?”
婆子啪嗒两个膝盖落下来,俨然是被她一句句锋芒毕露的言语堵到咽口无言。
对面,忽然传出了一声笑,男子的笑声里,对于她这个句句针对咄咄逼人的态势,似乎并没有任何恼怒的情绪。三爷眼看心情很好,很宽容她此时此刻的任性,只是耐心地对那个跪着的婆子说:“廖姑姑,先下去吧。”
眼看最苛刻的主子没有因此发难,廖姑姑大松口气,赶紧收拾收拾先退到了一边。
李敏那束冷静的目光,就此去到坐在对面椅子里的男子脸上。
三皇子朱璃,如绸缎的黑发上束着玉冠,玉冠上镶着最美的翡翠,雕琢符合皇子身份的图纹,除了平常那身蓝袍,肩上多披上了一件昂贵的狐裘,白的像雪,与他白皙的皮肤相映成辉,衬得他刻薄的嘴唇益发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