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又沾一些茶水在桌面划过,画出一道从昌国到南疆边境的路线来,而交战之处,也在这条路线之内。
“说是妖法,本将军其实更认为是一种使人神志不清的手段。”封闻秉道,“昌国深夜偷袭我营,被及时发现,大部分敌贼被擒获,只剩少数逃窜欲回昌国边境,本将便奉镇南将军之命追踪敌军。然而,待我们追到这个地方的时候…”
封闻秉指了指交战处:“那群士兵竟然不逃了,反而转过身与我军交战起来。本将当时便觉得情态不对,试问逃兵一心逃窜向来只顾丢盔弃甲,又怎么会在半途回去和追兵作战?”
阿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本将当即命我士兵向后急退。”封闻秉道,“但本将毕竟初到南疆人心不足,小半老兵不听调派依旧与那逃兵作战,然片刻之间,那群老兵便突然浑身一震,失了神智就朝我们这边杀了过来。趁我方混乱之际,昌国逃兵便溜之大吉。”
“之后那群老兵怎么样了?”阿姝追问道。
封闻秉脸色有些不好:“都是本国士兵,本将军自然不会下杀手,于是便打晕他们回到军营打算好好调查一番。谁料这群老兵初醒,竟全部指认本将军乃昌国奸细故意放走逃兵,又打算杀他们灭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说到这里,见阿姝脸上忍不住浮现出担忧之色,放在桌上的指尖不由一颤,但又缓缓收缩成拳,把手收了回去,然后道:“阿姝姑娘不用担忧,本将无碍,幸得有其他士兵作证,又得镇南将军信任,与本将共演了一出双簧,让那群老兵误以为本将已死,军营里因为本将之死嫌隙已生,实则本将一直隐于暗处观察那群士兵。”
“后来呢?”阿姝忍不住问。
“后来他们就齐齐在当天夜里自杀了。”封闻秉面色冷酷。
“自杀?”阿姝一惊,心头急转,连忙将自己前几日研究出来饿鬼阵法的效果与那群老兵症状相比较,总觉得其中渊源颇深。
只是她看着封闻秉望向自己的黑眸,心中自己问了这么多已经足够引得封闻秉怀疑,只能按捺住心中波涛,面上怵怵地道:“真不知这昌国究竟使的什么妖法,若是将军交战,岂不是他们只要用这妖法便能轻松将我军击溃?”
封闻秉摇了摇头:“若真有如此神奇的妖法,我等还镇守在这里做什么?早就把边境拱手相让俯首称臣了。”
默默跪在后头的王川:……将军您当着对您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部下的面就这样大咧咧说什么对敌军拱手相让俯首称臣真的好嘛?
幸好封闻秉没继续挑战他部下的神经,而是道:“这法子虽妖邪了些,也损了我们不少人手,但我们最近也发现了这里头一些规律。譬如这法子最多可对十人生效,生效时间最多只有三日,三日后中招的士兵大多自杀身亡,若是我们绑住他手口不让他自杀,士兵便会慢慢清醒过来,且不会记得自己三日来做过的事情。”
“何种情况下会中敌方妖法?”阿姝又问。
封闻秉皱了眉:“初步猜测是不能踏入敌方设好的陷阱,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听他这么说,阿姝不由想起先前在自家院子里做的饿鬼实验,还有她身上能随时构成饿鬼阵法的天鸠蚕丝,一时间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
若敌国使用的妖法真的就是饿鬼的手段,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先前那阵红光雨便是饿鬼的化身不成?寄生在凡人身上肆机引诱人心,壮大自身。
但那饿鬼的能力她也是见过,若真的有这么多的饿鬼来到人间,早已经把人间搅得天翻地覆,又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呢?
如果不是饿鬼,那么那些红光到底又是什么?莫非…是饿鬼的残魂?!
阿姝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头一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若真是残魂…
就在她深思之时,却有一道微凉的触感突然出现在她的眉心,顿时把阿姝吓了一跳,差点坐在长凳上往后倒去。
幸亏一只手及时拉住她的胳膊,才免得她的后脑勺与地面亲切问候。
阿姝抬起头捂住自己的眉心,有些恼怒地瞪了封闻秉一眼:“将军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封闻秉却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用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深深看着她。
因为要伸手拉住阿姝,封闻秉此时已经半站起身,与阿姝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近到阿姝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还有自己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和微怒。
但封闻秉很快放开她坐了回去,对于方才之事只字不提,没有半分道歉解释的意思,只是道:“夜深了,阿姝姑娘若是再不回去休息,怕是睡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