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红,我本来以为只有你了解我的抱负,如今看来,却是我看错你了。”
封闻秉的话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子,划破杏红心脏,她只觉得仿佛有殷殷血液从心房流淌出来,浸湿她的衣裳,让她觉得又冷又疼。
她看着封闻秉离去的背影,捏着算盘的指尖有些泛白,虽称不上漂亮却也清秀可爱的面容上缓缓浮起一丝苦涩。
“杏红妹子,你这又是何必,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在旁的食客虽不说话,但也都把两人的互动目睹得一清二楚,脸上均都带了些复杂的神色。
张屠夫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下面张某说的话是醉话,只因张某喝醉了,乱说胡话,还请在场的兄弟们莫要张扬出去不给张某人面子。”
等到在场一干人纷纷表示绝不在外多嘴,张屠夫才道:“那封闻秉,小名铁牛,虽是在乡镇里都十分有名的大孝子,在张某人看来,却是一个十分龌龊不值得信任的人。”
一旁食客问道:“张兄此话何解啊?”
“我们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小杏红对那封铁牛有意思,你说他们俩总也算的上青梅竹马,那铁牛心里头能不明白?”张屠夫道,“可你们看看他?却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吊着我们小红儿一吊就是这么多年?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张叔,你别说了!”杏红打断他,眼眶有些泛红,“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愿意的。”
“不行!我非要把那伪君子的面具给撕扯下来不可!”张屠夫脸上泛起一丝怒意,猛地一拍桌子,“他这么不冷不热地吊着你,还不是为了占便宜?这么些年他几个月方才回家一次,要不是你隔三差五地给陆婆婆送些东西,她陆老婆子能有如今的滋润?你们再看看,那封铁牛刚才买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也值个二两银子罢,你看看他丢下多少?半两!他就是知道杏红你喜欢他,这才仗着你的喜欢,肆无忌惮地贪你的小便宜!偏偏还死要面子,一天到晚装作沉默老实的样子到处招摇…”
“张叔!”杏红再也支撑不住,捂住面颊哭了起来,“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张屠夫和众食客看着他们一向疼爱喜欢的小红儿,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纷纷叹了口气。
“铁牛公子怎么买个膳食如此之久,可要我过去接应一下?”
蓝离探头往门外看了看,又返回屋子里问道。
“这逆子,死在外面我都不会伤心!”陆婆婆捏着帕子拭泪。
阿姝在一旁轻声安慰:“莫要哭坏身子,到时候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阿姝姑娘有所不知,我今生最大的罪孽就是生了这逆子。”陆婆婆哭得嗓子都哑了,“这逆子和我们这里所有的人性格都不相同,天生寡淡凉薄,功利权势欲望极重。知道我们这小地方没有做大官的机会,千方百计要往外头跑,要不是他对我这个做娘的还有些敬畏,只怕我也栓不住他这么多年。”
陆婆婆稍稍平复了些许情绪,又继续道:“想必姑娘们还不了解他的真性情,我便举例来说。隔壁街头的杏红姑娘,对我那逆子情根深种,这逆子心比天高,看不上人家姑娘的长相和身份,却愣是不远不近地吊着她,贪了人家不少便宜。我这些年,不知多少次要把这逆子欠的银子还给杏红姑娘,只可惜那姑娘太过实心眼,无论如何都不愿收下,让老婆子我心中羞愧万分。再说两年前,村里头抓了个爱偷人食物的小贼,一番问询下来,原来是旁边村里头的孤儿,我们怜他孤苦不愿送官,只想给些吃食送他回家。却不想我这逆子为了能得太爷赏识,硬是扭着那孩子路途迢迢地送到了他府衙,结果刚送去没过一天,那孩子就因为长期饥饿死了。也因为这事,县太爷反而对他起了芥蒂,不愿升他的官。这逆子才想着另寻出路,要去投军。”
陆婆婆说到这里,神情越发冷静,声音也渐渐变得冷凝:“实不相瞒,我这做娘的最为了解自己的儿子,我不让他去边关,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担心他的安全,而是怕这逆子为了自己的财路权势,仗着他那点小聪明挑起战争。”
阿姝与蓝离对视一眼,均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意外。
阿姝虽身体亏空,到底修为还有些许,已经隐隐听到院门口渐进的脚步声。
脚步声沉着有力,迈步距离始终保持一致,气息吞吐也极为均匀。
想必是个忍耐力和执念都极重之人。
再结合陆婆婆当前所说,只怕这小地方,竟也不似表面一般的平静。
蓝离神情有些惴惴。她先前只当这里不过是凡尘小世界,又颇为习惯街坊邻居的淳朴作风,故而当见到封闻秉时,虽下意识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因为他是陆婆婆的儿子而放松警惕,竟是想也不想就禀告了小姐,让小姐须得面对如此险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