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当天夜里傻子就发起了高烧,身子热得像个暖炉,偏偏自己还不觉得难受,拉着秦生的手嘀嘀咕咕说话。后半夜又害起渴来,眨着眼一双烧得通红的眼,嘶哑着嗓子说想喝水。
秦生去哪儿给他弄水,整个人急地团团转,发了狠地去拍那木头门,边拍边喊,也没人应声。
祠堂本来就在后院,四下没有住人的屋子,望出去满眼都是浓稠的黑。
秦生狠了狠心,把指尖放在口中死命一咬,血珠从豁口处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顾不上觉得疼,把手指放在傻子唇边,傻子就跟喝奶似的巴咂巴咂地吮,吮着吮着却落下泪来。
“你哭什么,”秦生把头发拢到身侧,和傻子贴面躺着,伸直手臂揽住了傻子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快睡吧,等天亮就能出去了。”
傻子再怎么任性,到底还是沈家的二少爷,清晨时分来送饭的小厮看到两人死气沉沉地趴在地上,差点吓掉半条命。
傻子很快被人抬了出去,郎中早在房里等着,千年的老参也放锅里吊上了,秦生看那黑漆漆的门再一次在眼前合上,竟然舒出一口气来,他这条命本来就贱,遭不遭罪都一样,傻子却是个福禄命,因自己受的这些苦他都感到不值。
秦生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待了多久,两天,或是三天,祠堂其实是个能让人静心的好地方,他心里本就没有多少怨,只跪在蒲团上拜那些个沈家的宗祖。心里念念叨叨祈着愿,先说自己骗了人,为了爹的棺材本儿装成姑娘嫁进沈家,又说他现在开了窍,想学点本事以后能保护傻子不受欺负。
最后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就默默念诵从先生那儿偷来的句子,“彼苍者天,歼我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