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雪点头道“好”,温飒走上来,对他说,“为以防万一,我随步回风同去。”
“阿弥陀佛,云舟乃重中之重,独一人看守,难免有疏忽之处,两人一起,可互助互补,我看此提议甚好。”耶律追捻动佛珠,低眉敛目,轻声说道。
“行吧,两个人就两个人,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独自守云舟的。”剑无雪还未说什么,步回风犹自摆了摆手,一脸委屈。末了还幽幽道:“老大走了没人疼我了,我可真是孤苦伶仃……哎!”
剑无雪面无表情瞪步回风一眼,后者祭出已布置好的满载人工灵石的云舟,拉起温飒迅速上去,再趴着云舟边缘躬下身,啪叽将隐身符贴上云舟外壁,两人一舟,登时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唯有掀起的风,昭示云舟正在上升。
风起了又歇,耶律追诵一声佛号,道:“我们也走吧,要制造一场将整座城卷上天空的风暴,并非易事。”
剑无雪平平一“嗯”,施展隐匿术,消去自己和耶律追、狂花一刀的身形。
剑无雪心情不好,但由于素日里皆板着一张脸,因而少有人能察觉他心绪变化。
昨日里,谢厌没等他回来就走了,问步回风那人临行前是否行色匆匆,得到的答复是谢厌与往常无二,迈着慢条斯理的步调离开,临走时还在笑。
那便是专程挑的他不在的时间了,剑无雪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内心复杂极了,一面谴责自己能力不够、无暇抽身照顾谢厌,一面生气谢厌不告而别,是以此时此刻,他行速极快,只求快些解决播都城内的事,回固伦碛找谢厌。
要抱一抱他,不让他再离开。
很快来到事先商议好的地点。制造一场掀起整座城池的狂风,光凭他们三个人可不行,须得借助阵法。
播都城中央有一座石像,如今损毁过半,剑无雪、耶律追、狂花一刀各自站在石像正北、西南、东南位置,他们周围,是在寒风里待了将近十七八个时辰的五万人质。
魔族每日为人质提供两餐饭食,夜里升起火堆,四方筑起避风结界,叫这些脆弱的人族不至于冷死。
每个人占据方寸之地,无所事事,或睡觉或闲谈,谈的无非是前日夜里,谢厌一袭红衣凌空,独斗魔族大王之事。
“那红衣仙人,身后剑光犹如不落银河,长发似霜雪,你们说,这描述,是否和三百年前南来的萨满大人很相似?”
“可听说萨满大人不会武。”
“若萨满大人不会武,又如何领兵去打胤国?是萨满大人平日里不显露身手罢了!”
“当年北武建国后,萨满便消失了,如今见我们被魔族所囚,方重新现世……可连萨满大人都无法救我们离开,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没救了?呜呜呜我想活下去——”
一个大汉说着说着竟哭起来,泪眼沾襟、鼻涕横流,旁边的人立刻捅了他一手肘:“你哭什么!没听说过真正动手前须得打探一番?前日萨满大人只是过来试探,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将我们所有人救出的!”
有人围过来附和:“就是就是,你可别拉低士气,叫魔族看了笑话!”
离得不远的剑无雪默然敛眸,拔出佩在腰间的明寂初空。
剑锋掠过簌簌落下白雪一瞬,剑无雪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赵辜是站在魔族那边的,他能看穿流传于远古的隐匿术,那么为何到现在,都没出来搅局?
是谢厌不在他们之间,就没了兴致?还是已然看穿他们的行为,正在密谋应对之策。
雪纷纷,风幽幽,不远处的人开始讲萨满大人的种种传说,老者声音低沉微哑,年轻人围坐在他边上,孩童偎依在母亲怀中,每个人都眼神明亮,闪烁着对生的渴求。
这一刹那,剑无雪心里有了底——唯有见招方可拆招,便走一步是一步,拼尽全力,也要将这些人送出去。
站在石像三方的人各自开始动作,雪花纷扬的上空,亦开始上演好戏。
云舟悬停在长风白雪之间,隐身符消弭它的踪迹,被宽大布帛遮住的箩筐旁,步回风趴在边缘,低垂眉眼,神情庄重地唱歌。温飒觉得曲调很奇怪,细细一辨,唱词竟是什么“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但步回风此人,本身就很奇怪,在神都学院待了六七年,挂了无数门课,至今没能结业。
听说他金刚境的境界是被家人用灵丹妙药给灌出来的,家里人希望他从武,不顾其意愿,强行送入神都论道台。分明在武道上没半点天分,分明志在成为一代名匠,却不拼死抗争。
温飒打心底瞧不起他,不过事到如今,他已不需要被人瞧得起了。一袭春梅红衣衫的女子如是想着,手里重十五斤、长七尺的陌刀刀锋一偏,悄无声息走到步回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