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术,”安晚凝视着玻璃外的黑暗,“真的很神奇,脱口而出的言语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祝祷系的异能都这样,神神叨叨的。但你别说——还真有用!我是亲眼看过追击的虫族铩羽在言灵裂隙之前的。”莫克代斯说,“只要是虫族就不可能通过言灵裂隙,在接触到符文边界的时候就会被腐蚀,强行穿越只会尸骨无存。”

安晚吓了一跳,想到某个心心念念要偷渡的小崽子,忍不住问:“那躲在战舰里呢?”

莫克代斯摇了摇手指:“当然不行,这么明显的漏洞如果可行的话,那虫族早就命令战俘区的人建造战舰了。快看,舰首已经入裂隙了,这个时候如果有虫族混进了战舰……”

巨大的白噪音蓦然击中了安晚的大脑,他只觉得头部一阵剧痛,宛如被人狠狠的从正面揍了一拳——五官都被砸凹的那种力度!他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剧痛触发了大脑的保护机制,休克昏迷之前他隐约听到莫克代斯的后半句话。

“……那就是瓮中捉鳖,当场死亡。”

过了不知道多久,安晚慢慢的恢复了意识,继而他发现自己并不算完全醒来——因为他仍在梦中,只不过意识清醒。这种清醒梦他经常做,有时候会和大脑一起整理自己的记忆,有时候会冷眼旁观自己荒诞的内心。

他并没有试图去想睡着前的事情,因为这时候的他并不是完整的他,记忆和现在的他宛如两个系统,分别知道对方而互不干预,只有已储存的长时记忆才会稍微记起。

换而言之,安晚不知道自己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前东方号刚好驶进言灵裂隙,否则他一定会多出许多不好的推测。

他只是安静的凝视着自己的梦。

理论上来说梦境中的场景、人物、事件如果是似曾相识的,那么便是记忆整理的梦;如果是混乱组合的,那么往往是潜意识浮出的梦。

眼前——金色符文河流、虫族天空堡垒、机甲、阿依夏、行一善和……安宰。

确定了,是潜意识梦。

潜意识梦一般都不需要安晚做什么,他会静静的在一旁注视,宛如看一场剪辑很糟糕的电影,继而从中分析出自己最近是不是疲了倦了飘了。

梦境中数架机甲悬浮在金色符文河流的一侧,安宰等人则在另一侧,在他们身后是蠢蠢欲动的天空堡垒。从宇宙角度看,天空堡垒比在双子星上时大了许多,因为原本沉睡于其中的虫族都醒了过来,一个个展开翅膀后的体积自然和蜷缩休眠时不可同日而语。

安晚飘过去仔细打量,赫然与一双复眼直面相对!那眼神……就好像对方能看见自己一样。

安晚被自己的梦中造物吓了一跳,郁闷的往后飘了点儿,那双复眼旋即失去目标一般的茫然四顾。

被复眼吓到——这很正常,虫族一直都是潜藏在他心底深处的恐惧。

站在虫族一方的安宰——代表着自己对他很失望。

金色的符文河流——我见过这玩意儿吗?

他又飞到符文河另一侧,那里孤零零的悬浮着几架机甲,跟膨胀开来如同小行星一般的天空堡垒相比弱小得可怜。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他们勇气,敢与成千上万只饥饿嗜血的虫族隔岸相望。

安晚飘到驾驶舱外,确认自己不认得那几个驾驶员的脸,大概是潜意识从记忆力随便掏出来的路人甲乙丙。

这个梦里没有“安晚”,那什么是我的象征物?

还没等安晚琢磨出个一二三来,为首的那架x-03机甲驾驶员突然开口了,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警惕:“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真空中声音不可传播——这一点在梦中无效。

两边对垒的地方是符文河流最薄弱之处,径宽甚至不到一米,站得近了连对面虫族眼眶里有多少颗复眼都能数得清楚。但驾驶员却并不担忧,他只是警惕,似乎完全不担心那边的虫族会冲过来淹没自己和同伴。

安晚开始思考,难道我是那条河?因为有我在,所以宰崽不会轻易跨过我去伤害人类——嗯,这个推理很合逻辑,就是有点自恋。

只不过梦中的宰崽未免也太可怜了,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卷曲的金发黯淡无光,嘴唇干裂起皮眼中布满血丝,活像十天没睡觉没吃饭一样。他面无表情的站在虫群深处,像一个孤独的王者,却透露出绝望的气息。

安晚的心忽然就乱了,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这个憔悴阴翳的宰崽象征着什么,他难受得喘了两口气,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安宰站在密密麻麻的虫族后方,前面的机甲驾驶员看不到他。他并没有理会叫嚣的人类,对阿依夏抬了抬下巴,阿依夏点点头,伸出右手缓缓向金色符文河流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