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妈。”他打了个水嗝,原本正襟危坐的姿势渐渐松垮成标准的葛优瘫,在后座伸不开一双长腿,干脆斜倚车门把腿搭在座位上,自然得好像在搭乘陆远非的车。

梨汤真好喝,比荣鼎网红店的小吊梨汤还要好喝,还有温情脉脉的母爱加持,更加沁人肺腑。

夏云则虽然外表走阳光帅气的憨包路线,内心却多愁善感,特别对于捕捉他人的情绪有近乎本能的敏锐直觉,即使临时抱佛脚啃了几天营销心理学,也不妨碍他跟着感觉走,看人下菜碟。

他能感觉到陈女士对他的期盼与疼爱,就连沉默寡言的老夏,虽然见了儿子唯一一句话是斥责,那眼神也是明亮温暖的。

这样的厚爱,让十六年来在亲情上一片空白的夏云则惶恐不安,受之有愧。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期待,偏偏真正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人已经魂归千载,连坟都让人挖了,只留下他这个半瓶子醋,步步为营,努力晃当出一瓶子尚满的假相。

他已经做不到心如止水了,他被一杯梨汤融去了硬壳,露出柔软善良的灵魂。

他怕自己露出马脚,让这对夫妻承受痛失爱子的悲伤,他怕自己无能为力,不能回报这沉甸甸的亲情,他更怕彼此离心离德,向往天伦之乐却最终背道而驰。

现在的他,当不起他们这般真情厚爱,未来的他,也注定会让他们期盼落空。

夏云则心乱如麻,有一搭没一搭地虚应着陈女士絮絮叨叨的关切,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不用搜索也知道大过年向家里出柜会被七大姑八大姨围剿,死得连个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