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打着曲线救国的算盘办的卡,基本等于送礼,就没打算踏入器械区一步。

夏云则不乐意了,说:“办了卡不练多浪费?再说你确实需要锻炼啊。”

靳华低头看看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推托道:“下、下次吧,我这鞋也不行啊。”

他穿着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西装西裤配羊绒大衣,皮鞋把肚子勒成一个饱满的葫芦。

李淑也是一身贵妇打扮,细金链子小金表,耳垂挂着两颗指肚大的珍珠耳坠子,浓艳的妆遮不住一脸憔悴焦虑,抿着嘴的时候法令纹十分明显。

夏云则看看健身房里各人松松垮垮的运动衫裤,就觉得这俩人可能跑错了片场。

他拿出情感节目主持人的素养,与这夫妇俩闲话家常,用靳臻做突破口套他们的话。

夫妻两个虽然对儿子没个好声气,面对救助儿子的恩人还是很客气的,加上夏云则一身清新明朗的阳光气息,让人很容易放松戒备,把一肚子烦恼缓缓倾诉出来。

他们白手起家拉起一摊子买卖,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对唯一的儿子十分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养得身娇肉贵目下无尘,还长了一颗天真固执不明事理的脑袋。

“都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李淑双手交叠,无奈地抱怨:“我们拼死拼活是为了啥,能给他提供的都提供了,就是希望他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工作轻松体面,别再整天跟墙砖壁纸石膏板打交道,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夏云则眼尖地发现她关节间的陈年老茧,再看看她眼角上脂粉也盖不住的鱼尾纹,心里莫名地有些难过。

父母吃过许多苦,走过漫长的荆棘路,都不希望孩子再经历一遭,可是娇养来娇养去,唾手可得的丰富物质反而蒙蔽了靳臻的双眼,他只看得见父母俗不可耐的扮相和乏善可陈的言谈,看不到生活带给他们的累累重负和粗砺刻痕。

如果不需要风里来雨里去地讨生活,谁不想做个斯文儒雅的富贵闲人?

靳臻本来可以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成为他父母心向往之却不能至的模样,偏要抛弃安逸的生活来当打杂小弟,他父母大惑不解也在情理之中。

夏云则夹在中间,两边和稀泥。

生活在每个人身上留下了怎样的烙印,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想起陆远非身上的陈年旧伤和指间枪茧,胸中是满满的痛惜和骄傲。

如果有人嫌弃退役兵哥疤痕丑陋,夏云则会先跳起来打爆对方的狗头。

他也同样能理解靳臻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瞎折腾,他自己当年在那个顶级富贵窝里不也抑郁而终了吗?还发愿来世勿生帝王家呢!

方向不同,却被亲缘关系捆绑在同一条轨道上,这才是靳家的症结所在。

靳华小声埋怨他老婆:“你脾气也太暴了些,孩子还没说几句话你就动手……”

“他说的那是人话吗?”李淑坐直身体,脸上的肉气得直哆嗦,“说什么我们不该生他,他又不是自愿来这个世界的……老娘十月怀胎,把他从半米长养到这么大,衣食住行哪个短缺他的了?夏教练你评评理,这话搁谁听了不发火啊?”

夏云则脑补了一下靳臻说这话时死样怪气的脸,觉得他挨打挨得不冤。

“我脾气是不好,我这不更年期吗?”李淑火气上来,嗓门也上来了,“里里外外每天一堆破事,不指望小逼崽子给家里分担,他倒成了个祖宗,一天到晚挑我们的不是!”

夏云则和老靳确认了眼神,都是惧内的人,显然指望不上,他只好见风使舵,跟着义愤填膺:“是太不应该了,多伤父母的心呀!”

李淑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一看小教练善解人意,火气消散了不少,声音也降了不少:“夏教练一看就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你父母肯定特别满意你。”

“不不不。”夏云则心想我这还有颗地雷等着他们踩呢,劲爆程度比起靳臻有过之而无不及,“天下能让父母满意的儿女百里挑一,我还差得远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不想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就迂回一下给他们转移话题:“李姐,你看你这个情况吧,劝你佛系肯定是做不到,但是急怒攻心总要想办法排解,不然乳腺增生啊淋巴结节啊卵巢囊肿啊全来了,辛苦半辈子身体却垮了,那多不划算?”

“可不是?”李淑抚着胸口长一口短一口地出气,“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早晚让这父子俩气死。”

老靳没想到自己也会中流弹,摸了摸鼻子,无语地看向夏云则。

煌世的颜值担当原本就是妇女之友,加上深宫十六年,对女性的苦楚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