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某座岛屿的山尖。
看样子只能涉水前行了,幸而谢致虚童年也有过调皮的时候,与庄里叔伯家的小子们厮混,夏日常去河中游泳。只是小时众目睽睽之下裸泳也只觉得好玩,成人后即使躲在重重芦苇之后,脱衣服也别别扭扭不自在,可见他即使家道中落,也没忘记被培养作为正人君子的那一套。
解腰带的时候才发现,假道士吕惠送的匕首还挂在身上,谢致虚将它裹进衣服栓成一包,用清净天剑鞘挑着。
苇荡底下的湖水晒不到阳光,冰凉刺骨,阵阵阴风穿过草杆吹来,激得人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致虚牙齿打颤,游过水面,感到群聚的游鱼被他惊散。拨开苇丛爬上下一座沙洲,这才有暖和的日光落进来,清净天剑鞘担在肩上都冻得像冬天檐下的冰凌。
这他娘的,谢致虚忍不住哆嗦,也太冷了。
游过沙洲群后终于能看到一处岛屿,距离不远,索性也游过去。然而湖中游泳与苇荡中游泳颇为不同,湖中暗流起伏,前进很费体力,使岛屿看起来近游起来远,等终于碰到岸边礁石,谢致虚已精疲力竭得直想吐舌头。
先前所见的那座山尖在岛屿背后,靠水是一片幽邃昏暗的树林,腐叶枯枝落满地。谢致虚坐在卵石上歇了一会儿,身边也没有取火的工具,只好用外衫擦干身体,将就穿上衣服,心中实在觉得自己可怜得很。
想必秋家那位小小年纪就命丧岛林的孙少爷前来游玩时,还没有那道封禁的红线,船家能一路将他送到岛上。
可奇怪的是,这片所谓鬼遮眼的芦苇荡显然是先于秋家存在的,湖中船家难道没有祖辈相传不得入内的规矩,偏要等到秋少爷葬送了性命,才将之圈起来以警后人?
谢致虚捡了根粗|长的树枝作拐杖,往深林中走去。
由此得见,秋少爷失踪一事的许多细节有待补充。比方说,或许秋少爷出行前便有人警告过他,但小孩子玩心重,没听劝,然而这荒无人烟的野外究竟有什么好玩的,恕谢致虚真是看不出来。
又比方说,秋少爷也不想来,然而有人偏要他来。这种强制行为,一般俗称绑架。
梁家与秋家这俩表兄弟也是巧了,十三年前前后脚遭遇绑架,果然富贵人家多生事端。
谢致虚用拐杖撇开扎人的灌木,袖口衣摆被划脱线好几道,茂林深处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也听不见有鸟雀啼啭,只有枯枝落叶偶尔发出碎裂的动静。
绑架梁公子的是秋家仇敌,给的说法是以此折磨秋横刀,这一招真是迂回婉转,毕竟梁公子姓梁,是外孙,倒不如直接找上秋少爷。从两件事发生的时间上看,梁公子先于秋少爷被绑架,可惜家里没发现,尔后才有秋少爷失踪岛林。
难道说那绑匪见绑架梁公子没有起到预想的作用,便转而绑走了秋少爷?
谢致虚直摇头,行动如此没有计划,难怪最终兵败山倒。
想必合理的解释是,梁公子与秋少爷都在绑匪的计划之中,此二事是同一时间发生,仇家欲绑架来折磨秋家与秋家翻遍岛林也没寻回的少爷,其实是同一人。
第33章
一个现实的问题。
假如我既没钱也没权,家世平平,甚至身无长物的这个身都病怏怏得只剩下一张脸,你还会爱我吗?
名门出身吃穿不愁只缺一个可心情郎的千金小姐说,我愿意!
秋横刀恐怕万万没想到,他聊以寄托余生的联姻计划,连桀骜不驯的大女儿都臣服了,却失败在小女儿身上。
这个从小被夫妻俩用修枝剪塑形丝箍出来的,秋家园林里最美丽的一朵娇花,只等着被贵人相中嫁去高门深户里做主母。没想到这朵花却自个儿勾回来一只中看不中用的蝴蝶,你侬我侬情意绵绵,赖在家中不走了。
这是秋横刀遭遇的第一个失败,很快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大女儿嫁去不到一年生下儿子,却是个声带残疾,听说落地后的第一声啼哭就将奶妈吓晕过去,那声音堪比老树昏鸦、坟头秃鹫,呕哑难听,充满了不祥的征兆。很快就连生身父亲也无法忍受新生儿整日可怕的啼哭,再也不到大夫人院中去了。
秋横刀对此表示难以置信,甚至还将夫人娘家的族谱上翻十八辈,也没有找出家中谁曾有过天生残疾。
梁汀出生前就被秋横刀寄予厚望,既是秋梁强强联合的纽带,也是未来湖中岛家业所托之人,纵然有个把不完美之处,显然也比不受待见的姑爷生下的不受待见的孙少爷更得秋横刀看重。
秋横刀的第三个失败,就是珍宝身边没有留下恶龙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