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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之兄,多谢河南府款待。”李彬看着顾越,笑道,“依我看,若当初京兆冯大人能有你们一半的酒缘,莫说三年,便是三十年的土窑春,他也喝得着呀。”

窗轩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哄闹,众家探出去张望,以为是从明堂飘出的那片花瓣寻着明主,却不想,是桥底草席坐着的那个卖剑的人,与黄发小儿激辩诗词。

“那焦遂也是城中奇谈,说过千百回,旗亭绿酒喝不醉,还偏偏要饮五六斗,洋洋得意,夸自己酒量海。若不是他曾卖过白衣仙一把剑,看县丞不赶他走……”

这时,西东两边经久不衰的议论,到底是随着花瓣离一个人越来越近而达到了顶峰。

天津桥东翼的阙楼里,玉佩与金剑错响着,寿王李瑁提袍疾走,眸中映着那片近在咫尺的花瓣。他想亲自为姊姊咸宜讨得欢喜,故而奔得急,额间发了汗。

却听一阵银铃般的笑音随风荡漾,一只肤白如凝脂的手探在他面前,玉腕轻转,终将那游历过盛世山水,让万民引以为傲的娇柔花瓣,收入了自己掌心中。

此女年方二八,出自杨家,天生丽质,其三叔父为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

李瑁一怔,慌慌忙地行了个礼。

当此时,花瓣遇主,万民的目光又从天津桥转向鼓点频传的五凤楼,太和乐响,李隆基与张九龄、李林甫登门楼,高冯和崔隐紧随其后侍奉,万民呼万岁。

中书令张九龄的面色依然红润润的,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因他在河南引水种稻的屯田法实施得很顺利,所以,他坚持着自己凭科举功名选用人才的原则,丝毫不为先前那盘赢了李隆基的棋而感到不安。李林甫一如既往,姿态恭谦。

一阵钟声响起,南北沸腾。

立部伎奏李隆基所作的《光圣乐》开场,一百四十人方阵,舞者头戴鎏金铜冠,披五色画衣,执羽扇在百丈场中奔跑,那般欢快热烈,如同炽热的岩浆从山口倾泻,沿着洛河流淌,以刺目的金光,点燃了整片观赛席。

日本使臣国多治比广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尤其曲终,当乐工以身体在地上摆出十六个图样时,他大受震撼,询问随从那些是什么字,有什么寓意。却是桥那头,焦遂身边的孩子们吵嚷道:“圣超千古,道泰百王,皇帝万年,宝祚弥昌。”

接着,二十九州的乐人们在场地边排好了队,跃跃欲试,等待着一展才华。

桥东户楼,诸席宾客仍在唏嘘嗟叹,这么多高人在场,竟然猜不中一片花瓣。

“听听,偌大一座中军帐,全都猜错了。”游桓之叹道,“也罢,诸君罚酒。”

“行,且先饮尽这坛,李某就下去跳舞。”李彬起身,道,“为诸君助兴。”

“长亭,记好了。”顾越笑着道,“开元乙亥,郑州刺史李彬御前跳舞助兴。”

众人玩笑之间,李彬已经默背完词句,换好了绛紫袍衫,仙仙然赴命而去。

顾越抱着酒坛子,也难得真想醉,一人凭窗,望向五凤门楼的判官席——在那片摇曳的金铃之下,坐着肩披雪白薄绒,姿态端庄,如同东方持国天王的苏安

一声号角响起,楼台击鼓。郑州的乐阵如约而至,领舞者名为阿蛮,献舞曲《杨柳枝》,待弦乐响,高昌、龟兹、疏勒使臣大惊,这可和流水席上又不同了。

怎奈此女,竟将胡旋舞中所立的实球换为了镂空的,她腰身如柳枝柔韧,脚尖精准无误地点在球心,身子旋转如风,七尺水袖不落地,明眸看向楼台之上。

动时,迅疾如蜂振翅,足足转了有百余圈,落地之时,竟又是定如柳树桩子。

健舞结束,换软舞,经过水席那番雕琢后,李彬与教坊司乐商量决定,不再换《半社渠》,而是依然用《杨柳枝》曲调,从静如平湖的角度去表达曲调。

阿蛮作软舞,舞童子便将六炉降真香摆在她的周围,她舞动罗袖,活泼灵巧,如是柳枝在池面轻轻拂水,待影飘过,香烟却依然直直向上,没有丝毫的波纹。

舞曲罢,李彬手执笏板,禀道:“陛下,《杨柳枝》原郑州教坊曲,唱的是前朝开汴渠,栽杨柳的壮举,如今,此曲既已成为民间的词牌,臣窃以为,再唱通济渠,再唱汴口,就当更有层出不绝的新意境,才能体现出本朝的盛况。”

因郑州府与河南府接壤,故而喝彩的人很多,舟船震动,洛水都泛起波浪。

李隆基很高兴:“好。”高冯举红旗,示意身后的张行昀传梨园诸判官作评。

张行昀端着呈放一红一白两朵花的盘子,送至各家面前:“请诸供奉选花。”因两曲的主声部都是横笛,所以李暮和雷海青首选,痛痛快快地就给了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