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束腰便被顾越扯了下来,再紧接着,整个人都被顾越打横抱起来,狠狠摔在榻上。
“放开,你干什么?”
“十八,你醉了……”
顾越压在苏安的身上,撕开他的白襦,扯松他的衣襟,扒下肩头。苏安青春体健,力量本不小,可他一看见顾越的那双含着迷离醉意的眸子,又实在推不开。
这样精致的一个人,就算死在他身下又如何,苏安轻吟一声,闭了眼,任凭顾越在他的脖颈之间吻咬,脑海中奔涌而来的是筝瑟狂响,万民欢腾的场景。
突然,腰腹一阵刺痛。
“十八,等等,疼。”
听到这句,顾越才恢复神智,抬起发丝凌乱的脸,扒开底衣,在苏安的腰际看见一片红色肿胀的擦痕。苏安唉了一声,也是刚从温柔乡里出来,扯道:“训象时跌的,不知为何一直没愈合,铠甲又摩擦好几次,疼死了,快帮我抹药。”
顾越心里一揪,把束腰丢下,把被褥整好:“小时候伤口就好得慢,别逞强。”苏安瘫着不动,两只眼睛眨巴眨巴:“药在……”说话间,顾越已经去夺时琵琶里取了钥匙,打开红木柜子:“躺好。”苏安乖巧地趴直。
顾越的手指细嫩,清洗之后,沾了药膏抹在那片伤处,非但不疼,反而是无比的清凉舒爽。苏安惬意极了,一念间又觉得,哪怕金屋银屋牡丹屋全都不如顾越身边的小榻,哪怕万千的宠爱于一身,他的根,只愿缠绕在顾越的五指之间。
苏安回过头,笑道:“十八,夜里别回府,我这里也有干净的衣衫,一起睡。”
顾越道:“也好,跟你商量件事。”苏安道:“什么?”顾越又洗了把热水,替他擦起身子:“《破阵》排完,这月里你先别去梨园,也少去太乐署。在牡丹坊准备准备,迎你的家里人进长安城。”苏安心里咯噔一下:“阿爹真答应了?”
其实这么些年来,他早就考虑过,也修书回家好几回,奈何大人不愿离开祖地,花奴又已娶下邻村的娘子,正置办田地,日日甜蜜得很,都不想挪窝。
更何况巧子回信时也附带说过,他寄回的钱资,家里嫌的是下九流,怕被乡邻说他们家靠吃当乐伎的儿子的,便从来也没有外露过,更别谈兴师动众地搬家。
所以,顾越说要替他接人,他一直是当作暖心话听听而已,并未想过能成真。
苏安喃喃道:“这么说也对,现在我在洛阳有宅子,好歹也算朝什么……”顾越道:“五品文散朝议大夫。”苏安道:“嗯,五品,诶,你是几品?我对比一下。”顾越道:“六品。”苏安道:“哈哈,比你高。”顾越:“……”苏安笑道:“我答应你了。”
是夜,二人同床,时间过得漫长。顾越一向事前细盘算,事后不思量,又念苏安有伤,早休息为好,故而先睡了去。苏安的心思却总在天上飞,夜半才合眼。
一直到睡着,苏安也没有再问顾越关于韦文馗的事,更没再和顾越提起李林甫和惠妃。他确实得意,是为人之常情,可他也知趣,明眼看出顾越想的是金蝉脱壳,从韦家的沼泽之中挣脱出去,又怎能再搅起另一潭污水去泼顾越?
他得替他挡下来。
第二日,苏安放弃了刨根问底,只是乖乖遵照顾员外的指示,向梨园使张行昀申请为期一月的修沐,暂避锋芒,不再参与宫中宴饷。
却没有料到,自己身为梨园供奉的生活,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到底和从前迥然不同了。
从里来说,他可以穿着官户才能穿的丝绸底衣睡觉,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吃酥山了;从外来说,他可以戴进贤冠,去大明宫任何一座宫殿里侍驾,甚至包括宣政殿和紫宸殿;从进来说,他从此步辇代行,二马拉车,在城内靴子都不必沾一下地;从出来说,若他未带护卫,轻易在街市露身份,便要被围观的人们堵得寸步难行。
最让他悸动的事情是,虽然这些并没有能改变自己乐户的身份,但,他终于有了一块和顾越一模一样的晶润光滑的水苍玉佩。人们见他,不再喊“公子”,而是喊“大人”或是“供奉”。
半月内,应裴延的邀请,苏安又和顾越一同去参加了三场诗会。说是诗会,其实往往就是在风水宜人的私家庄园里,顾越和裴延等人进小屋子谋事,他在外面和洛书赏雨,逗小苏。
洛书总是怨他回绝填词,不近人情,他仍然坚持己见,吓唬说要找张侍郎当面对质,吓得洛书每每求饶。不过,他偶尔问起为何不见品茗时,洛书的神色就变得和裴延一样,沉寂而死板了。
也有人开始教导他,再不能说下流词汇,再不能把酒令当作诗用,还要他读太学里《尚书》、《礼记》等等古籍,又如洛书,专门从妙开师父处订做了一个彩绘木面具送给他,形似凤蝶,画的是昆仑奴,只合住鼻梁以上的部分,既神秘又美观,还能遮掩身份,可谓一箭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