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了晚间,长思从正殿转了回来,吃得饕足意满。原先华南山的弟子伙食并没有这么好,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蘅曦君会亲眼盯着,遂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推开房门,一脚才踏进殿门,鼻尖就窜上了一股血腥味,长思一愣,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就想往外跑,谁曾想被人从后面一脚踹进房中。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身后的殿门轰隆一声从外面合上。

他才刚想爬起来,可后背立马如坠千斤,怎么都起不来,压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居然是千斤符,一旦被人贴上,就如同被千斤之重的石头压住。可贴符的人,很明显没有杀意,只不过是让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蘅曦君救我,蘅曦君救命啊,救命!”

可是根本没有用的,整个寝殿都被结界笼罩,声音根本就透不出去。长思吓得脸色煞白,周围一圈符阵将他包围起来,每张符咒上的朱砂都像是鲜血一样红艳。

耳边蓦然传来一道铃声,入眼就是一双玄色的靴子,以及半寸玄色衣角。

“别杀我,这里可是华南山望曦峰,你要是杀了我,蘅曦君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戛然而止,长思脖颈上立马缠绕着一圈细线,直接勒进肉里,血就渗了出来。他被迫昂起头,同眼前的男子对视。立马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眼前的男子装束怪异,明明生得俊美至极,可偏偏浑身上下皆被玄色的袍子套住。面容极其惨白,只有唇瓣是红的,唇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是在嘲讽谁。离得越近,越是从灵魂深处胆寒,冷风一吹,似乎这张面孔都微微扭曲起来。越是美艳,越是恐怖,越是妖冶,越是骇人。

贺九卿单手攥着细线,牵着唇角冷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长思。空着的一只手捏正他的下巴,带着三分审视,七分玩味,忽道:“这张脸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一点也不讨喜。”

长思咳嗽起声,脖颈处血流得更多,他脸色一白,声音像是硬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艰难万状地呼救:“蘅曦君救命!蘅曦君!”

“叫罢,你就是叫破嗓子,他也听不见的。”贺九卿冷笑着道了一句,目光猛然一缩,就见长思松开的衣领中,一枚小小的玉坠晃了出来,他一把将玉坠抓在手中,眼珠子爬上一丝血色,咬牙道:“这个东西怎么在你这里!快说,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长思道:“我是不会说的,你快放开我!蘅曦君不会放过你的!”

“是不是华笙给你的?”贺九卿扯着细线,将人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拉了起来,强迫他把脸抬起来。

长思的后背上贴着一道千斤符,腹部紧紧贴在地面,被贺九卿这么一拽,只能被迫昂起头来,否则整个脖子都要被细线勒断。鲜血自他的口中缓缓爬了出来,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藏在胸前的黄符掏了出来,往贺九卿脸上狠狠一贴,“你快走开!”

贺九卿愣了一下,将长思松开,两指把黄符从额头上捏了下来。这符咒并非是什么驱魔的符咒,甚至连点杀伤力都没有,上面只随手画了几笔,隐隐可以辨别出,这是个“打”字。

他从前在华笙跟前待了很久,自然认识师尊的笔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师尊是说,如果他再敢欺负长思,就要打他。

贺九卿一把将黄符揉成碎片,手骨暴起,周身的煞气越来越浓烈,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沸腾起来。符阵都飒飒作响,伴随着他手骨磨擦的声音,符阵发出一阵阵爆裂声,仅仅一瞬间,场面就一片狼藉。

长思脖颈一松,抬手一抹,细线不见了。可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还横在脖颈上,刚一抬起脸,面颊就被人一把掐住。

贺九卿眼里爬过一丝血色,冷冷逼问:“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个玉坠是你偷的,还是华笙送给你的?不说的话,我就把你砍成一段一段的,拿去喂狗!”

长思到底是个小孩子,又惊又怕,当即就哭出声来,泪眼婆娑道:“是蘅曦君送给我的,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闻言,贺九卿脸色更白,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干了力气似的。当年秘境围剿,表哥死了,落华剑下落不明,就连师尊送的玉坠子也丢了。

他当初找了好久,趴在地上,手里捏着明火符,从黑夜找到白天,从日初找到日落。双手抚过了秘境的每一寸土地,就是没寻到玉坠的半分影子。就连华笙也说,不在他那里。

原来,居然落在了长思的手里。

贺九卿手底下渐渐发紧,掐得长思几乎要喘不上气了。直到最后一刻,才把手松开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手攥得太紧,被玉坠硌得手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