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卿悄悄地抹了把眼泪,侧脸贴在华笙胸膛处,涩然道:“师尊别不要我。我这一生都在失去,所得到的美好,总是屈指可数。我知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还是想自私地永远跟师尊在一起。我想久占师尊的心,哪怕是死皮赖脸,也不想走。”

“你今年才十七,怎么就一生了?”

贺九卿摇头:“师尊别管我多大年纪,反正在师尊面前,我永远都是个小孩子。师尊且回答我,给不给占?”

华笙淡笑道:“给你占,但有一样,我知你的脾气,不求你事事听从于我。只盼你凡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莫要意气用事,不想后果。就当着为了我,以后好好珍惜自己这条小命。不要随随便便就做傻事,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珍惜你。”

贺九卿闷声闷气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眼皮子一直跳,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师尊,你帮我掐指算算,看我还能再活多少年?日后可否平安顺遂。”

华笙低笑:“哪里能这么算的?若是当真可以预料祸事,你觉得我会不及时拉你回头,还让你被人任意嘲讽指责么?”

“拉我回头?”

贺九卿缓缓咀嚼着这几个字眼,面上露出一抹迷茫。原文中的师尊到了最后,并没有拉小九回头,而是同其他人一样,杀他,诛他,灭他,亲手把小九推了出去。

而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如今这般境况,华笙居然说,要拉他回头。

就仿佛是一个无助的人,在烂泥里打滚,即使倾尽全力也挣脱不开,逐渐被折腾得精疲力尽。而这种时候,即便对他伸出手的是只狗熊,在贺九卿眼中,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英雄。

华笙对他而言,就是逆境中的光,贺九卿如何会不心动。恨不得整个人缩他怀里。

他是这样想的,也的的确确这么做了。像个幼崽一样,蜷缩在华笙怀里,贺九卿原本年纪就小,身材又消瘦,骨架也没有完全长开,很容易就拱进华笙怀里。两臂环着师尊的腰,很快,便又哽咽道:“师尊待我太好了,让我觉得不太真实,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师尊,你答应我,以后不要把对我的好,转移到别人身上。否则你便算是负了我。你若是负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

“……所以,你就把腿搭我腿上了?”

华笙并不生气,单手捏着贺九卿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见他面颊上还残留着些许乌青。忍不住又用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痕迹还没消。你是说了多错的话,师风语才能照着你的脸这般糟践。简直该死。”

这语气平淡至极,可贺九卿分明听出一股子煞气。也难怪了,从小到大,即便再惹师尊生气,华笙也不会一言不合就一耳光抽过来。

因为华笙知道自家小九很在意自己的脸,从来不肯让人随意触碰。更别说是在上面留这么深的印记了。

“自然是我的错。”贺九卿当然不能如实相告,事到如今还要让师风语背这个黑锅,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可又别无他法,只得垂着眸子道:“师尊给揉一揉,我就不痛了。”

“什么都不说,还想让我给你揉,疼死你便是。”

华笙话虽如此说,可并没有逼问甚至是审讯贺九卿的意思。反而继续用指腹轻轻摩挲,“这事你不无辜,可也不能全然怪你。若是我当时心狠一点,直接把你提溜回来打断腿,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你也就不必魂不守舍,寝食难安。更不必受人责备,满心愧疚。而师风语也不会一直长居你心,迟迟不走。”

“师尊要是对我足够得狠,我哪里还敢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难道我不要命的吗?”

华笙道:“你就是仗着我宠爱你,所以才敢为所欲为。你尽管再挑战一下我的忍耐力,看看我到底会不会继续维护你。”

贺九卿抓住华笙的手,贴在自己的面上,“我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流言蜚语到底有多可怕。像我这种烂泥一样的狗东西,也就师尊还把我当个宝贝。要不是师尊,我恐怕早就被人千刀万剐了,哪里还有命在这里跟师尊诉苦。就像是师尊说的,我不无辜,可我又没有错,为什么没人信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华笙一字一顿,认认真真道:“我信你。”

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温暖着五脏六腑。原本已经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无比的绝望。可曙光还是打破黑夜照了下来。

贺九卿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师尊便是他糟糕的人生中,唯一的光明。人生疾苦,师尊无限的偏宠和宽容,便是对他最大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