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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刚才说话就有些阴晴不明的沈莲桥声音阴冷得很明显了:“哦?阳天之人?居然有这等蹊跷事?”这回我再迟钝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我收回虚虚搭在夏季贤脑袋上的手,一回头对上了那双乌黑暗沉得没有一丝光泽的眼睛,浑身就和灌了桶冰渣样。

“苏苏,你回来就好。我虽不认识苏十晏那边有神通的术士,但我师父是个老江湖,关系四通八达,一定可以找到救活你的法子。”夏季贤转瞬就将什么阳天之人抛到了脑后,只管双目牢牢锁住我:“等你回过来,我们就成婚,一定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让她活?恐怕没那么简单,就算你想老天答不答应还是回事?”沈莲桥阴森森地再度插话进来,在夏季贤抓狂前风轻云淡地对清容道:“事已至此,看来你的陛下应该没有大碍。这里毕竟是皇宫,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不惊动他人较好。”

清容紧紧攥着拂尘立在阴影中犹豫了片刻,俄而低头道:“师兄说的极是,听师兄的便是了。”她垂下的面庞看不清表情,但声线却隐隐透着丝颤音,这点我听出来了,沈莲桥自不会听不出来,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觉一样,率先提步出去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清容紧随他而去,被留下的我与夏季贤对视了半晌说:“我要走了。”

夏季贤欢喜道:“我随你走!”又立刻改口道:“你随我走。”

我尚没开口,门口的密道里传出沈莲桥低沉的声音:“苏采。”无形中宛如有一道缠在我腰上的绳索,将我身不由己地拉扯过去了,被拉扯途中我回头讪讪道:“还是你随我走吧……”嗖的,那个“吧”字在风中破了音。

进去的时候我们是三个人一个鬼,出来的时候仍旧是三个人一个鬼,那个宦官在看到夏季贤和在阳世没有身影的我对话时早就晕了过去。沈莲桥他们没一个人有将他随手拖出来的好心眼,而我就算有好心眼也没那个能耐……

外面的雷雨已停了去,天边有余雷闪现在云层里,偶尔有压抑的轰鸣声传来。秋雨一场雨来一场凉,夏雨则是一场雨来一场热,狂风骤雨去后没有带来一丝凉意,反而更添了燥闷。沈莲桥在前方略微地伫了伫足,似是在辨别方向又似在沉思,被强行拽到他身边的我被他忽视得很彻底。清容捏着拂尘几度欲开口又吞了回去,这个小师妹修行还是不到家,沈莲桥这样不闻不问故弄玄虚就是在等着你自投罗网,他这种人心里哪怕再着急也永远都会做出副“我完全不在乎你”的样子来,反倒让你百爪挠心地猜度着他的想法。其实,他狗屁想法都没有。我之所以了解他这处,是因为很多时候我都会这么虚张声势着……

“师兄,沈师弟来白玉京了。”小师妹果真没等多久就主动开口了:“对不起,师兄我没告诉你。”

沈莲桥迈了一半的步子缓缓落了回来,淡淡一笑:“我与师弟好久未见,他来白玉京正好一见,这是好事师妹何须说抱歉?”

虚伪!

“虚伪!”说出我心里话的人是不情不愿跟在后面的夏季贤,没想到他与沈莲桥认识不过半会功夫已如此清楚地了解到此人的本性了。

沈莲桥终于肯回头看我一眼,给我的是一个“秋后算账”这样颇具威胁性的微笑。我的腰杆子瞬间挺得笔直,人倒气势不倒,老娘都已经是鬼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沈师弟他……来找过我,说是要,要与你……”清容艰难地说着,以她耿直的性子难以出口的必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来。

“他要与我争夺阁主之位,让你帮忙引荐他给皇帝见面是吗?”沈莲桥不疾不徐道,这人真可怕,平日里几乎都在道场里看经画符从来不出门,却对他这两个师弟妹的事了如指掌。

清容的脸如刷了层白霜,迫不及待地解释道:“师兄,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沈师弟毕竟是你的亲弟弟,我……我无法拒绝他。他说只要将他引荐给陛下就行,他只是要为陛下表演些道术、祈福而已。”

“亲弟弟?”沈莲桥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不留情地嘲讽道:“他的祈福就是让你的陛下招惹白家的蛊虫,被吞肉噬血而死?现在连人都不知所踪,清容你虽解不了白家的虫蛊,但应该知道白家的虫蛊是绝杀之术,中蛊之人切不可轻易移动,否则体中血气行走就会惊扰了蛊虫。蛊虫万一狂躁,就会在宿主体内四处游走,宿主血肉之躯被啃噬殆尽连三魂七魄都不留片毫,大罗金仙都无回天之力。”

往我身边凑的夏季贤无声地打了个哆嗦,又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对着沈莲桥本怨愤的小眼神立刻飘到了千百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