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了出来,冷冷道:“公子到底想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跃下的雪白身影轻盈得如同片无形无状的冷烟,浓得令人窒息的红莲香堵住了我所有的感官,下颚被两根没有温度的手指抬起,拇指抚着我的唇:“我要你。”在我猛地咬下去时他及时缩回了手:“或者,要我师兄的……”
“命。”
“为什么?”他的眼睛看久了就有种奇异的沉醉困乏感,仿佛稍不留意就会被他带走所有的理智,我悄悄地在衣袖里狠掐着自己的虎口,清醒的瞬间眼泪也流了下来:“你们不是同门师兄弟么?”
他稍微地愣了下,温柔地抚去我的泪水:“每次见到你好像都在哭,和他们说的怎么不一样呢?取一条性命对你而言又不是第一次,难道还害怕么?况且又不用你亲自动手。至于为什么……”他很为难地思考了一小会笑道:“好像也没有太多的理由,仅仅是我不想看到这个讨厌的人继承阁主之位,一辈子,都压在我头上。”
这回我是真正地清醒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恐惧。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惊惧,似乎他了解我已掩埋掉的过去一切一样。
“你舍不得么?”他紧紧锁住我瞪大的眼睛,因为我的沉默有些不悦:“也是,我师兄那样的人随时都能吸引盲目而愚蠢的女子。我没想到的是,你也会沦陷其中。你难道真的彻底抛弃了以前的生活、以前的身份和以前的自己了么?”
他就像一个孩子般,在看到我惊惶无措得意地笑了,出尘绝世的笑容里透出抹阴狠:“我现在不仅想要他的命了,更想要他……胜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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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观一连待了几日,白日臭道士几乎时时与他的师妹在一处炼丹论道,而晚上多半是被他师妹喊去“修行。”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偌大的道观里只有一小片柔软银白的锦葵在夜里静静地陪着我缓慢地吸收月魄精华。鬼修成仙是极难的,因为仙体是天地间最纯净罡正的,而鬼完全是它的相反一面。每夜吸取的这点精华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我一面是太无聊了一面是脑子太乱了,只能借着打坐修行来静一静自己的心思,聊胜于无。
“今日勤快起来了?”这夜破天荒的他被他师妹喊去没几刻就回来了,耳边发出锦葵被踩碎的轻响,蒲团一陷,他挨着我坐了下来。他真是把我当个宠物养了,一坐下来就摸了摸我脑袋又捏了捏脸,最后挑起缕我的发丝绕着玩。
“我的病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寻我的肉身?”行气过了半个小周天,我也练不下去了,索性睁开眼与他问个明白。我不想杀他,毕竟他救过我也在我孤身一人游荡着时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其次,这臭道士与那白衣公子出自同一师门,又是那人的师兄,想必道术是不比他差的。如果他能帮我找到肉身救了出来,当然皆大欢喜、两全其美了。
“再等一段时间。”他低头握住一把我的发丝,放在鼻下嗅了嗅眉间微微皱起:“清容在京中立根不久,各方各面不免遇上些麻烦。这几日皇帝要举行祈福国典,我担心她应付不来。”
我的心冷了一半,除了失望之外有股未知的感觉在心底泛滥开来,那是我之前从没有过的情绪,让我……很不舒服。我冷邦邦地开口:“你们师门不是修行之地么?教派方士混迹朝权政治之中是从政者大忌,现在新帝登基固然需要你的师妹为之正名。”他的长眸眯得越来越紧,我的语速越来越快:“之后呢?之后我若是新帝,必将你们……斩草除根!”
“苏采!”他看着我的眼神陌生得令人害怕,发梢攥紧在他指间,绷得随时一触即断:“这些不是能从你口中随意说出来的。”
“你是不是不打算替我找回肉身了?”这些话说去了我的所有力气,烧在心头的无名邪火纵然烧得旺腾可我只感到全身冰冷,我看着自己的丧服。灰楚楚的茶白布料,黑色的祭纹,无一不在无声地说明我是个鬼。一个鬼在这些道士心中从来都是无足轻重到轻贱的,我的性命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就是个宠物也是可有可无。
“我说了,再等一段时间。”他揉了下鼻梁,黝黑的眸子被扇子似的睫毛遮住,他少有地显出了疲惫之态。他抱住了我,和抱住一个依靠般将所有的重量放在了我的身上,冷玉样的面颊贴在我的肩窝里:“我累了,苏采,别动。”
我的身子僵挺得很直,可放低的肩头不争气地泄漏了我的心软,他满意地在我脖子边蹭了蹭,好像:“一只大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