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门缝里漏出的一点月光,王君昱瞅到卫殊行灰败的脸色,额头不禁冒出冷汗。——卫殊行的这个神色和上次在章山落败在他手中时相差无几,像是极力压抑着要一涌而出的什么东西,眉宇间布满的全是苦楚与难捱。
王君昱猜到卫殊行身上定是被下了什么邪门的东西,上次交手才会变成个另外的疯子。而若是此时此刻卫殊行在这里发疯,对王君昱来说还真不是个好事,保不齐命就得交代在他手里了。
不出所料,卫殊行蜷缩起身子,手死死地揪着胸前的衣服,全身开始夸张地颤栗起来,同时发出痛苦的低吟,像笼子受伤野兽的嘶吼。
王君昱大气不敢出,窝在角落噤若寒蝉。可担心什么来什么,卫殊行突然如行尸走肉般立起了身子,精准地锁向角落,掐起他的后颈,将他狠狠摁在墙上,让他的侧脸和墙来了个近得不能再近的亲密接触。
王君昱感到身后人的呼吸十分沉重,下手的力度也很大,判断出卫殊行正处于疯魔的状态,心中暗骂一句,企图把人喊醒一点:“喂,卫殊行,你清醒一点,不然你绝对会后悔……嘶……”
卫殊行眼神浑浑噩噩,力道却很足。没等王君昱说完,手掌放在人腰上狠狠一掐,疼得让王君昱以为自己掉了块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清醒?不如你来教教我,怎么变得清醒,嗯?”
卫殊行这种妖里邪气的语气让王君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感受到卫殊行的手指爬到了他的脊骨,毫不怀疑卫殊行下个动作就会把他的骨头给摁断。
出于强烈的自保欲望,王君昱拼命咬紧了牙关,几乎用尽了余下的所有力气,微侧身体提起膝盖就朝卫殊行踹去,卫殊行骤不及防被踢飞,滑倒在几米开外。
王君昱喘着气,肩膀靠着墙滑坐下来。若是卫殊行再起身还是这副邪样,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卫殊行用胳膊支撑起身子时,王君昱无力地将头靠在墙上,有些绝望地叹了口气。突然,卫殊行开始捂着脑袋闷声低吼,然后弯着身子在地上又是翻又是滚的,就像是吞了块灼热的铁,甚至开始用拳头捶地,灰尘混迹着血在空中溅起,每一下都是暴起的哀嚎。
王君昱目瞪口呆,甚至怀疑卫殊行下一刻就会暴毙,有些目不忍视,便闭上了眼睛。耳边仍旧充斥着卫殊行痛不欲生的嘶吼,似濒死边缘不绝如缕的挣扎。
白日阳光晒得让人萎靡不振,街上却人声鼎沸。无方堂的马车和物资被一帮堂内弟子护送着,堂而皇之地走过街道,而王寻峰本人则高调地骑在马上,仿佛是为了特意凸显出牛高马大的气势。
莫行风和顾飞雨一人戴了个斗笠,混迹在人群中,注目着无方堂的人马途经于此。顾飞雨摆出一副无知懵懂的好奇模样,朝身边扛着刀的大伯问话:“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呀?连王寻峰本人都不辞路远从金陵跑这儿来了。”
那大伯一脸讶异:“这事儿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居然还不知道呢?”
顾飞雨心想:大事也是一传十,十传百才能传开,这还没传到我耳朵里呢,凭什么我就得知道了。
那大伯继续说:“你知道洛九渊不。”
顾飞雨还没回答,莫行风就闻声凑了过来,插嘴问道:“他怎么了?”
那人道:“洛九渊消失了这么久,突然纠集了一帮人出现,还给无方堂下了战书,说要在清风岗决一死战。这不,王寻峰应战来了嘛。”
顾飞雨一脸不解:“王寻峰这么老实的?别人说应战就应战啊?”
“据说洛九渊抓了他儿子,所以他不得不来嘛。”
顾飞雨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夜在章山的记忆,一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那天她为什么会被石头击晕,因为偷袭的人目标是王君昱,嫌她是个妨碍。
至于那个人是谁,她的心里已暗暗锁住了一个答案。
问题问完,莫行风将顾飞雨拉至另一边,低声问:“洛二这事如果是真的,你怎么看?”
顾飞雨不禁腹诽:我怎么看?你是他兄弟还是我是他兄弟?我记忆中连这二叔的面都没见过。
但她还是按照普通路人的观感,给了一个答案:“我觉得……有点疯,王寻峰没这么好对付,据我所知,他的武功在这江湖中应该接近登顶了。”
莫行风沉思片刻,道:“我认识的那个洛二,从不会做蠢事,其中定有蹊跷。”
顾飞雨也跟着他来仔细这件事,脑子突然一个激灵,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之事,嗓音有些颤抖地喃喃道:“若是王寻峰知道王君昱在洛二叔手上……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