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酌点了点人数,挑出几个飞的稳的,叫温芒看好留下的弟子后。从完好的袖子里掏出一沓符,挨个发给挑出来的,抬手指了周围几座山”你们飞过去,站好,等到我手中这张烟花符炸响,就把符贴到石头上,明白吗?”
小弟子们纷纷点头,叶酌看上去确实没有修为,他们也不明白贴符是要干什么。但叶酌态度自然的发号施令,举手投足具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气势,他们便莫名觉得应该听从。
叶酌对萝卜头们的听话感到满意,往身上又拍了道神行符,首当其冲的带着一众弟子飞了出去。
他们身后,站在塔尖上的温芒目送叶酌飞远,忽然扑捉到空气中一丝细碎的呻吟,他回头看着简白茫然的脸色,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醒啦。”
简白扶着塔灵站起来,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懵着道“我这是……”
塔灵随口道“你吐血昏了,你们雪松长老回来了,攻山打一半了。”
简白长输一口气,“多谢告知,既然雪松长老来了,我便告退。”
说罢,他摇摇晃晃的驾起飞剑,随意往妖修那边一扫,忽然瞳孔一缩,猛然抓住了温芒的袖子。
温芒对他滋仙君的那一口老血心有余悸,警惕的看着他“怎么?”,他狐疑的看向前方,一眼看见了飞在半空中的简青和萝卜头们,他们显然并不害怕,飞的摇摇晃晃,尤其是简青那个剑,简直晃出了残影,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剑的主人此时如何嗞哇乱叫。
温芒心知他是担心弟弟,便遥遥指了指崇宁仙君一马当先英姿——仙君飞的笔直,简直如一根绝世棒槌一样,横冲直撞,带着股一往无前的伟大勇气。
他安慰道“不要担心,他很强的,你看他飞的多块。能护住你弟弟的。”
简白又吐了一口血。
他们这边状况频出,叶酌那边倒极为顺利。
三光四时阵威力极大,破却不难,此阵本就依自然山水造势,暗合四季流转,只要在相应的位置上贴上封灵篆符逆转风水,此阵便后继乏力。不过人间阵法和符箓都早已衰微,若大下泉宫居然找不出能破阵的。
等小弟子们飞到了地方,叶酌打了手势,几人便把符贴好了。那么破阵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他一番行动点到为止,阵法既破,剩下的绝非温行的对手。
叶酌也怕给人抓住把柄,见好就收没过多参与,带着这些小年轻回了山巅,伪造了个云游散修的身份,无视了简青简白不信任的眼神,叫他们不要泄露他的行踪后,就挥挥手让他们各自离去,借着温芒的掩饰跳回了塔里。
他径直去了最后一层,装作什么也没发现过,陶叔桃娘已经不见了。他便依着石碑,自个儿盘腿坐下了。
叶酌随意撩了衣摆,坐在地上“温芒,人族同妖族如今形式如何?”
温芒抱臂看着他“势同水火。这一代下泉宗主极度厌恶妖类,你刚才看见那俩,叫什么桃酥的,只劫财,不害命。也就是吓唬吓唬人,你不给钱的话也不逼你。放在你那个时代,他们根本没资格进白狱。”
他顿了顿“这两族的关系比起你那时,真的变了很多。尤其这二十来年,妖族频繁攻山,明明攻不下来,还要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酌摸着下巴“很新奇。”
温芒补充道“哦对了,说来蹊跷,每次妖族攻山,你那个徒弟都在下泉。”
叶酌道“你是说妖族冲他来的?那他秘密真不少”他支着手臂思索了一下,又道“不止妖族,下泉宫比起我当时,也变了很多。”
于是很少见的,他忽然生出了两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感觉来的很奇怪,他堕仙这些年来,不过问修仙界的事,都在凡俗游走,不拘于一处,总是更换居所,哪个城镇的姑娘最漂亮,哪个酒楼的说书先生故事最好,他便往哪处去,如此潇潇洒洒热热闹闹了百余年,仿佛要把当年修仙时斩断的红尘全滚它个遍。
很多人觉着,失去修为是很让人困扰的事情,尤其是云端跌落,不如一开始从未上过青云。然而仙君骤然变成凡人,却不觉得困扰,反而乐在其中,就像是扒掉了一层穿给旁人看的,繁复华贵的却沉重外衣,让他整个人重新透了一口气儿。
他如此潇洒了百余年,只有当故地重游,看到下泉如今风貌,才乍然惊觉确已不是当年那个时代了。
叶酌感叹道“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大概是叶酌天生的属性就不适合触景生情,还没等他从脑子里扒拉出两句话本里伤时感势的酸诗,在衣袖飘飘的装一回落魄才子,顾影自怜一下红颜薄命,温芒忽然凉凉道“可不是代有人才出,我估摸着您老九十六代孙都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