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熙几乎有种脱力般的放松,心头可能悬了两年的巨石终于落下来,他不用再心惊胆战,担心哪一天突然间塌陷崩裂,但也被砸得眼前一黑,呼吸都凝滞了片刻。
“我还会追到你的,”裴沨抬起一只手撑在许时熙背靠着的那个半人多高的纯白色欧式木柜的边缘上,“我会想办法让你再喜欢上我。”
许时熙被他弄得懵了一会儿,裴沨却没给他什么思考的时间,趁他抬头时猝不及防俯下身亲了他一下,许时熙宴会上刚喝过葡萄酒,还带着一点略显辛辣的甘甜。
许时熙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皱眉抬手想推开他,裴沨也只是匆忙地吻了一下,就稍微往后退了一点,但距离还是很近,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温度,裴沨握住他手腕让他没法动弹,说:“今天是我唐突,就当是分手吻,下次再亲你的时候,我肯定还是你的男朋友。”
说完之后他就松了手,从裤兜里拿了一盒温好的牛奶放到他身后柜顶上,“一会儿喝了醒酒。”
直到裴沨出去顺手给他带上了门,许时熙都没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插好牛奶吸管的,快喝完才反应过来,自暴自弃地把剩下的小半盒重新往柜顶上一放,不懂为什么下意识地就会听他的话。
而且今天从开机仪式上碰到裴沨,许时熙就觉得他和从前不太一样,却没想明白是哪儿变了。
第二天就正式开拍,演员们剧本围读时提前对过戏,但彼此没合作过还是不太熟悉,头几天时间林盛海选的几场戏就主要是方便他们磨合。
今天拍的第一场是季见深的第二人格头一次和陆逐鸣见面。
陆逐鸣的女朋友周芊快要毕业了,毕业季也经常是分手季,周芊研一的时候和陆逐鸣说,打算和他一块儿留在临渊市工作,但谁也料不到几年后会怎么样,最后她说她想回家了。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五六年时间,陆逐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就非得分手,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在周芊快要离开的那天,买了一大束她最喜欢的玫瑰,周芊一朵也没收,检票进了车站。
白天上班的时候在局里刚被顶头上司狠批了一顿,为了最近那个连环杀人案,陆逐鸣说他看见过凶手的背影,局里还以为要有重大进展,结果去陆逐鸣说的那个地方调监控,把整条街全方位的监控调出来,也没看见陆逐鸣说的那个人。
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陆逐鸣撒谎,这件事情的实质严重一点是可以停职查办的。
陆逐鸣顺风顺水活了二十六年,还没这么点儿背过,拿了一大捧玫瑰回家的路上还赶上场暴雨,花被急雨打烂了一半,就剩下一支好的,花瓣上也是沾满了水珠。他还不舍得扔,一个月工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女朋友没了,花也值钱。
他就拿着那支花上楼,看到熟悉的家门,里面那个跟自己在陌生城市里互相陪伴了五年多的女孩却不会再回来了,陆逐鸣几乎没有什么进门的勇气,就在家门口地上坐下来。
季见深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身上罕见地没有平常那样斑驳凌乱的颜料,上身的绸面衬衫精致考究,甚至别着一枚在楼道灯下光泽莹润的胸针,外面明明下着瓢泼大雨,他裤子和鞋面却干净得一尘不染。那副老气的眼镜他今天也没有戴,略长的头发末梢微卷,柔软地垂在细白耳侧。
陆逐鸣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过季见深,今晚更是没认出来,直到他拿出钥匙打算开门。
“你在这儿住?”陆逐鸣诧异地开口问,“我搬了好几个月了怎么没见过你。”
季见深置若罔闻。
“跟你说,最近这片儿不安全,别深更半夜才回来。”陆逐鸣还是确信自己就是在这附近看到的那个人,但没人信他,他不能随便暴露局里的消息,不过随口提醒一句倒是没什么。
季见深却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出声,几乎让陆逐鸣以为他是个聋哑人。
放在平常陆逐鸣也不会太在意,今天受了一整天的气,他又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股劲上来,拿着手里那支比人更狼狈的花朝着季见深指了指,“跟你说话呢。”
花瓣上的水珠就顺势落到了季见深原本干净无暇的衬衫上,季见深终于回过头,看着衣衫湿透,领子皱成一团,裤边上都是泥,浑身落魄唯有一双眼睛还熠熠有神的陆逐鸣,眼神疏离冷淡,还带着点几不可察的傲慢,拿了张纸巾擦了下袖子上的水渍,又换了一张新的,慢条斯理地擦着修长手指。
“卡!”林盛海从监视器前抬起头,又比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