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却猛然发现,或许当时裴诺诺只是不想让他走,并没有要和他一起走的意思,就算裴念忠再不是个东西,他终究还是她亲生父亲,甚至连刘春玲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比他妈妈长,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要带她离开,却从来没问过她想不想走。

裴沨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情绪,一下子翻卷上来,让人觉得很累,但这其实不怪谁。

“我们先去看看爷爷好么?让他放心一下,”裴沨跟她商量,“然后再回家。”

“好,”裴诺诺抱着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小声地说,“哥哥对不起。”

回去路上裴沨跟许时熙大概把事情说了一下,路过药店的时候重新买了一瓶药,走到院门前的时候裴诺诺还有点不敢进去,裴沨把药瓶放她手里,看着她进了门,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对裴诺诺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一整天什么也没吃,许时熙靠在墙边按着一直不受控制试图发出动静的胃,但总算有惊无险,松了口气。

说好了裴诺诺自己先进去道歉,裴沨就没跟着进去,走到许时熙面前,还没开口被许时熙拦住了,“不用道歉,也别说谢谢。”

裴沨把那几个字都咽回去,说:“一会儿带你去吃饭吧,巷子口那家饺子馆,或者你想吃什么?”

许时熙是挺饿的,但他现在一步也走不动了,最后还是睡意战胜了饥饿,“饿过劲儿了,有点儿想睡觉,明天攒着一块儿吃吧。”

过了五六分钟裴诺诺从里面跑出来,不知道许老爷子和她说了什么,已经没再哭了,就是手背在身后好像挺害羞的,走过去抱住许时熙搂了一会儿,许时熙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也没说什么,裴诺诺那么敏感的小孩,很多时候不用别人说什么,她自己就知道错了,没必要太苛责,反而会给她很大的压力。

许时熙其实能理解她是怎么想的,摔个盘子掉个药瓶本身是很小的事情,但有时候这些事好像无形中就成了导|火|索,他都能想象到那是什么样的场面,大人们无休止地争吵和互相指责,可能睡一觉喝顿酒就忘了,对于裴诺诺却可能是刻在她心里很深处的不安。

裴沨以为裴诺诺大概会着急回家,但没想到她跟着许时熙进了院子,然后回头拉着他让他蹲下来,小声地贴在耳边和他说:“今天还想在爷爷家住,走了爷爷会难过的。”

裴沨捏捏她的耳垂让她自己去洗脸。

走了太多路两条腿都酸疼,许时熙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但睡得很浅,大概只睡了半个小时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旁边桌上放着几个快餐盒,裴沨拿着水杯刚从外面进来。

裴沨把杯子递给他,说:“喝点儿水,我刚才去买了饺子和生煎,看你想吃什么。”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胃里更感觉空落落的,许时熙就起来跟裴沨坐到桌边吃东西,正好都还热着,咬了一口生煎浓郁的汤汁流到了碟子里,味道还挺熟悉,说:“好吃,在哪儿买的?”

“你上次说的王记生煎。”裴沨从袋子里把醋包找出来扯开口子立到旁边。

那家店离这边有两条街,还挺远的,之前余准带他吃过一回,放学路过许时熙就拍给裴沨看了,正好那个地方离家教中心很近,说不定做完家教他可以顺路去吃个饭,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裴沨还记得,大晚上的特意跑过去买。

“你刚才没骂诺诺吧?”许时熙咬着生煎稍微愣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

“说了她两句,告诉她下不为例,”裴沨自己也拿了双筷子,“我每次都觉得挺后怕的,但就这件事她一直不听话。”

“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机会跟她聊聊,”许时熙犹豫着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多话,“她怕自己做错了事被责怪,但其实闯的那些祸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都算不上错,谁没有不小心碰坏什么东西的时候,别让她总是因为这个害怕。”

“嗯。”裴沨点了下头,裴诺诺挺没安全感的,他能感觉到,但是不知道该拿什么给她。

以前有好几年里他偶尔会觉得带着裴诺诺很累,又觉得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累也要撑着,后来才发现这个小女孩也是他的依靠,在从前几乎坚持不下来的那几年里,她是他愿意熬下去的唯一理由。

白天的时候外面还挺晒的,整个中午都到处跑,吃完饭许时熙就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去找了块毛巾打湿敷了一下。

卷子还没做完,怕躺到床上睡着,就在椅子上坐着拿手按着毛巾,按了一会儿有点累,刚想换只手,裴沨进来帮他按住了毛巾。

“我给你弄。”裴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