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英淡淡一笑。
她不在乎毕娑怎么看她,只要建议能派上用场就行。
毕娑忽然问:“公主为什么不直接向王谏言呢?我只是中军将军,所有决策都必须经过王的准许。”
瑶英眨了眨眼睛,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少女的狡黠俏皮:“不瞒将军,法师何等高洁人物,对着法师,这等阴谋诡计……我有些说不出口。”
昙摩罗伽就像临风而立的一朵莲,清冷高贵,和他讨论这些事,他会不会眉头一皱,把她赶出佛寺?
毕娑呆了一呆,随即朗声大笑。
“你把王当成什么了?他可是王庭君主……”
笑了一会儿,毕娑心头的忧虑也散去几分。
罗伽说的不错,文昭公主对他没有恋慕之心,只有纯粹的敬仰和感激。
罗伽总是这么清醒理智,从不为表象所迷惑。
不论他是罗伽,还是另一重身份。
毕娑起身离开,走到长廊时,又猛地转身,身子探进屋中:“公主,有句话你说错了。”
瑶英抬起头:“嗯?”
毕娑认真地道:“海都阿陵南征北战,野心勃勃,王庭和北戎订立盟约,他为了夺走公主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王庭,未必完全是做戏。”
瑶英摇头失笑。
她天生丽质,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加上又是李家女公子,即使不怎么抛头露面也很快名满中原,爱慕她的纨绔公子多如过江之鲫。
每当她骑马出游,那些世家儿郎争相打马追逐,只为多看她几眼。
郑景,薛家五郎,裴家公子,卢家公子,崔家公子……李德的部下,谢家的亲兵……
很多人倾慕于她的美貌。
瑶英相信他们的恋慕发自内心,不过那又如何呢?
她生于乱世,成长在世家门阀之间,明白有些东西远比美色更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那就是权势。
为了爬上权力的顶峰,男人可以抛却一切。
这是一个群雄并起、英豪辈出的时代,男人忙于逐鹿争权,美色对他们来说只是征战之余锦上添花的点缀罢了。
只要能黄袍加身,天下尽在掌中,何况美人乎?
李德追封唐氏为后,世人感叹他对糟糠之妻的深情厚意,全然忘了他当初为巩固势力毅然抛弃唐氏。
李玄贞和朱绿芸痴缠多年,甘愿为朱绿芸而死,却还是为了太子之位迎娶世家女郑璧玉。
海都阿陵那样的人,永远不会为一个女人停下征伐的脚步。
他的每个举动都是为了他的抱负。
看瑶英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毕娑咧嘴笑了笑。
“公主,我不了解海都阿陵,不过我是个男人。”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势在必得时,可以不顾一切、铤而走险。
瑶英一摊手。
她不在乎海都阿陵到底在想什么,即使被那个男人扣押了半年,即使他偶尔会展现出温和的一面,她依旧清醒,她是被海都阿陵夺走的,他想驯服她。
毕娑来了兴趣,扒在门框上,上上下下打量瑶英。
“公主是中原女子,中原讲究礼仪,北戎不讲那些繁缛规矩,我们这里也是,部落中哪个男人最强壮最勇武,就能获得所有女人的爱慕。海都阿陵强壮英武,公主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瑶英抬起头,看毕娑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将军这么问,莫非将军爱慕海都阿陵那样的人?”
毕娑被顶得一噎。
瑶英低头翻看经书。
李仲虔抚养她长大,疼她爱她宠她怜惜她,她怎么可能自轻自贱,对一个将她视作玩物的男人动心?
她尊重每一份真心,即使不能回应,也不会随意轻贱,但是海都阿陵的那种喜欢,恕她消受不了。
毕娑摸了摸鼻尖,脸上讪讪,转身离开。
他现在可以彻底放心了,公主这么理智,绝不会冒着被整个王庭仇视的风险勾引罗伽。
……
毕娑回府和幕僚商量了一会儿,将整理出来的条陈送去佛寺。
“这些计策是公主提议的!”
他叽里呱啦转述瑶英的原话,最后加重语气道。
罗伽这么高洁,肯定厌恶心机深沉的女子。
昙摩罗伽看完条陈,脸上神情清清淡淡,一语不发,眼眸低垂,提笔写下批示。
毕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逞,捧着批示退出禅房。
临行之前,他去了一趟王宫。
赤玛公主正在举办一场宴会,歌舞翩翩,觥筹交错,满座宾客喝得醉醺醺的,随处可见王公大臣搂着歌姬寻欢纵欲,悠扬的乐曲声根本压不住那些暧昧的声响,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毕娑找到半醉的赤玛公主,拉开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扔了出去,道:“公主,我要离开几天,去一趟北戎。”
赤玛公主闻言,酒意顷刻退了几分,从榻上坐起身,雪肩裸露在外,“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毕娑淡淡地道:“我是中军将军,奉命出使北戎,能有什么危险?”
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耐烦。
“公主,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做出任何可能会伤害罗伽的蠢事,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会继续派人守着你。”
赤玛公主脸色沉了下来。
“罗伽让那个汉女住进佛寺了。”她冷冷地道,“他被美色所惑,弃家仇于不顾,还犯了五戒中的不淫,他做出这种不容于世的丑事,民间议论纷纷,你不去劝谏他,反而来警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