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几个乘客拎着包袱,摇摇摆摆地向车门走,瞌睡和等待把他们折磨坏了。火车安静地停在昏黄的灯光底下,像一个不喘气的动物,同样无精打采。
包间外的过道都很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睡着了,陈晚安对面的上铺住着高战,他在打呼噜,有那么一会儿陈晚安仿佛觉得自己是住在成都的客栈,睡梦中,叶随风在自己的身边打着呼噜。
风卷起纸片和塑料袋在站台上飘,然后火车叹了一口气,动了。
灯光向后走,黑夜又来了。
窗外是缓慢移动的墨块,树也像山,远远近近,重重叠叠。
陈晚安放下窗帘,躺下来,感觉重新漂在了夜里,像一片树叶漂在水上。
接下来连眠浅也没有了,陈晚安突然精神很好,像是在黑夜里突然睁开了眼。
坐夜车的陈晚安几乎不能正儿八经的睡觉了,要么趴在床上看窗外,要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至多是眠浅,好像是睡了,又好像没睡,翻一下身心里都明明白白。
车轮耸动就在身底下,头脑里没来由地替它一尺一尺地向前丈量。
在夜车上陈晚安的心里很平静,可以说是平和,对失眠毫无恐惧,有种心安理得的感觉,安祥地飘动的感觉。
陈晚安觉得似乎只有在夜车上,而且是躺着,才能真正感受到黑夜。
大地也如此,火车在上面奔跑,听不见声音。
黑夜此刻开始开放,像一块永远也铺展不到尽头的布匹,在火车前头远远地招引着,如同波浪被逐渐熨得平整。
黑暗再次从大地上升起来,清爽地包容了一辆寂静穿行的火车。
陈晚安躺在其中的一个角落里,平稳地浮起来。
黑夜里的火车似乎只能看见它的头和一部分身子,没有尾巴,陈晚安看不见的后半个身子只是隐没在黑暗里,而不是断绝,它是不可断绝的。
甚至陈晚安也想不到还有铁轨的存在,因为它像两条明亮的线,与黑夜和沉静的大地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