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跟沈慧一直睡到快五点时才起来，沈慧气色好了一些，老太太睡了一路也挺精神着。沈歆这会儿在厨房做饭菜，蓝多多便拧了条热毛巾给老太太擦脸。老太太看蓝多多细致周到的样子，笑着说：“多多啊，你看你和沈毅正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粘在一起的时候，姥姥把你叫来陪着姥姥，你有没有不开心啊？”

蓝多多笑着说：“不开心可没有，能替他为您尽孝我心里还挺高兴的。就是分开了么，肯定是有些思念的呗。哎哟，我脸皮厚，让您看笑话了。”

老太太见蓝多多把她的手放进小温水盆里轻柔地洗净擦干，坦诚地说：“你好像很会照顾老人。”

蓝多多埋着头洗毛巾，“我奶奶去世前正是我爸妈特别忙的时候，那会儿家里情况又不太好，所以放假期间都是我照顾我奶奶。您是沈毅的姥姥，那跟我姥姥也一样，我当然要尽心了。”

老太太不说话了，就那么怔怔地看着蓝多多头顶的发漩，过了一会儿说：“晚上你跟姥姥睡一个屋好不好？”

蓝多多说好，心里却想着，那我这肯定没法卸妆了，我苦逼的脸……

吃完晚饭，蓝多多扶老太太去外面乘凉，不一会儿来了几个人，蓝多多听着对方说话才知道，原来是村子里以前相熟的邻居，白天的时候都去地里干活没在，这会儿知道老太太过来，就来看看。

有人问起蓝多多是谁，老太太笑着说：“这是我外孙媳妇儿。”

蓝多多心里可美，跟对方问完好，还去抓了一大把零嘴儿给跟长辈来看老太太的小孩儿，从此在村子里还多了个“漂亮姐姐”的美名。

沈慧看得直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后来她去给老太太铺被，跟蓝多多说：“锅里烧了热水，你洗漱的时候别用凉的，这里井水凉。”

蓝多多对着沈慧的时候还是有些别扭，毕竟知道对方不太待见自己，但他从不会把这些表露出来，每次沈慧跟他说话，他都认真听，并且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很多时候沈慧觉得，明明心里一肚子气，但就是发不出来，特别是对着蓝多多那张笑脸，她每次想生气但最后总变成叹气，忍不住会去想，这要是个姑娘该多好？

沈歆知道沈慧的想法之后，压低声，毫不客气地说：“要是姑娘我哥不就不喜欢了么？我哥说了，他不是男女都行，他就只喜欢男的，您说您怎么总钻牛角尖呢？”

沈慧怕老太太听到，也不敢太大声，但可算找到出气点了，狠狠戳了一下女儿光洁的额头，“你以为我想呢？可你说你哥现在多好的条件，他愣是要往自个儿身上弄个污点！”

沈歆脾气急，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污点啊，您想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好好的就行呗。您说我们这辈人，吸的是雾霾，吃的是地沟油，喝的是毒奶粉，本来就处处伤害了，还不让好好谈个恋爱？还让不让人活啊？”

沈慧闷着不说话。

沈歆又说：“真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可是妈您想想，您也是养女儿的人，您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男的还愣是要给他安个女的，要是我遇上这种事，您什么感觉？凭什么为了不让我哥身上有污点就得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儿？我明确告诉您，我哥之所以这么多年都不跟您坦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肯定是知道您会这样。多多姐他跟家里早就出柜了，可您看人家家里什么态度？同性恋怎么了？人家就是喜欢了跟自己一类的人就得被称为‘污点’么？我哥没抢没劫没犯法，他怎么就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说到这儿沈歆突然有些哽咽了，“妈，我从小没爸，我在外头遇上什么麻烦都是哥给我出头，哥有什么好的都先想着我，从来不让我受半点委屈，他赚钱养活我们一家那么辛苦，这么多年也没听他抱怨过一句，我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所以就这次的事，我说什么也要站在他那边。”

沈慧说不过女儿，最后就只憋出一句，“行了，闭嘴睡觉！”

沈歆依然睡不着，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借着微弱的月光注视着窗口。窗口上方以前吊着一串粉色的风铃，她记得，风铃是她亲手做的。那年特别流行用彩带编风铃，之后在下面挂上几串铃铛，风一吹就能听到叮叮当当响。那东西当时可贵，全村子里就只有一家有，她每次经过那家门前都会多看一会儿，谁知她哥就记住了，用自己做零工攒的钱给她买了彩带和铃铛。

那风铃现在都还被沈歆收着呢，沈歆左右睡不着，干脆钻被窝里给蓝多多发信息。

沈歆：嫂子，睡没？

多多：没有，跟你哥发信息聊天呢，你不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