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田怕她愣头愣脑的送了命,所以把她调到了直属军部的特务连做副连长,尽量的不让她上前线。满山红对于自己是什么“长”,倒不太在意,反正她现在手下有人有枪,事情来了,她想干就干,不想干便推给正连长。
三言两语的撵走了满山红,张嘉田挑了几名机灵可靠的人物,让他们启程往承德去。哪知就在他们启程的当天,天气陡变,北方下起了大暴雪,北上的列车全停了,什么时候恢复通车,没人知道。
机灵人物们没有办法,只好在天津静等。如此一直等到了十二月,他们才得以登上了火车。火车行驶得也慢,一路走走停停,等他们到达承德之时,已经将要进入十二月的中旬了。
很顺利的,他们见到了雷一鸣,也见到了叶文健。按照张嘉田和叶春好的嘱咐,他们一个个都温柔得如春风一般,见了叶文健,是未语先笑,恨不得把他顶在头上一路哄回去。然而叶文健低头坐在雷一鸣身边,冷着一张脸,只是不说话。
雷一鸣告诉这些人:“我也很希望小文能够回家去,他姐姐既可以安心,我也少担一分责任。你们既是来了,正好多劝劝他。”
说完这话,他起身走了,把叶文健独自留了下来。来者们前后左右的看了个遍,确定周围再也没有监督的眼睛了,便急得说道:“叶少爷,令姐在家里日夜思念着你,你放心,这
回她后悔得了不得,再也不敢逼你读书了。”
叶文健不看他们,垂头答道:“我开了春再回去。”
来者心里着急,脸上含笑:“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为什么。”
“我的小少爷,你看,你现在跟我们回去,一路上有人照应着,舒舒服服的,一点累也不用受。等下了火车到了家,令姐见了你,那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你在家里轻轻松松的玩上一些日子,也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了。在自己的家里过年,那多舒服自在?再说这儿哪有天津好玩呀?我们临走的时候,叶小姐还说呢,说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这回等你回来了,她要带你到上海痛痛快快的玩一趟。”
来者认为自己这一番话说出来,只要是个孩子,甭管年纪大小,听了就必要动心。哪知叶文健耷拉着脑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说:“请您告诉我姐,我很好,开了春就回去。”
然后他站了起来,对这些人一眼不看,推门就走了。
这些人不能硬把叶文健绑回天津去,所以在对着叶文健磨了三天嘴皮子之后,不得不空手回去了。
这些人走的那天,叶文健消失不见,不知道是躲到了哪里去,直到了傍晚时分,他才像个小鬼似的,从黑暗中冒了出来。
他进房时,雷一鸣正在逗妞儿玩。妞儿能东倒西歪的走几步了,话还不大会说,可已经知道雷一鸣是“爸”,偶尔也认
得叶文健是“舅”,也会发“妈”的音,但不知道妈是什么,所以除了爸和舅之外,其余人等全可以算妈,上次见了虞天佐,她都兴高采烈的喊了声“妈”。房内暖气烧得很热,雷一鸣跪在炕上,正在亲手给妞儿穿衣裳——妞儿睡得早,闹了半天,已然困了。
等到奶妈子把妞儿抱走之后,雷一鸣盘腿坐下来,问叶文健道:“跑哪儿去了?”
叶文健不说话,自己在炕边坐下了。
雷一鸣看了他一会儿,也沉了脸:“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又过来给我脸子看,这是谁给你惯出来的脾气?不许坐,站起来!”
叶文健起了身,喃喃说道:“我这样子,怎么走啊?”
雷一鸣呵斥道:“那也是你自找的!”
叶文健抬手一抹眼睛,声音里带了哭腔:“我以为……说戒就能戒呢……我哪知道……”
雷一鸣不理他,自顾自的点了一根香烟,等到把香烟吸到了头,他抬眼望向叶文健,感觉这孩子差不多也要悲伤绝望到极致了,这才又发了话:“你上来。”
叶文健乖乖的上炕爬到了他跟前,而他抬手在叶文健的头上胡噜了一把,声音中有了一点笑意:“傻小子,不用怕成这个样子。现在姐夫心乱,没空管你,等过完了年,姐夫帮着你,下狠心熬它十天半个月,没有戒不了的。”
然后他抬手向旁一勾手指,又道:“这玩意儿不是好东西,可也不是
毒药,老虞抽了这么多年,身体比我好。”
叶文健见了他的手势,当即转身从靠墙的炕柜里捧出一只红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套崭新的烟具,是他姐夫新购置来的,价值一千余元,不比虞天佐那一套家伙次。打开盒子取出烟具摆好了,他在一旁躺下来,眼巴巴的看着他姐夫烧烟。雷一鸣一边拈起烟签子,一边低声笑道:“要我说啊,这东西的毛病——”他从小瓷瓶里挑出了烟膏子,说出了后面的话:“就是贵。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倒是不差这几口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