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堵了嘴,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把满山红从自己的头脑中剔了出去,因为这个小家伙目前已经算是他的一枚棋子,从此刻到明天正午,她应该都不会兴风作浪。
她喜欢他,他看出来了,于是睡了她,她便更喜欢他了。没有道理可讲,这是他的经验。睡了个黄花大姑娘,顺带着利用她的地盘给张嘉田做了个笼子,算得上是一箭双雕。说起来是对不起这个小丫头的,不过为了张嘉田,他也就顾不
得她了。
张嘉田……
他其实暗暗的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让这小子摸枪,这小子本应该是个很讨人爱的小跟班,训练训练还可以成为一名很讨人爱的小保镖。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只是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能遇到第二个张嘉田。
陈运基出去了,白雪峰进了来,给他加了一件衣服。他此刻倒是不冷,只是喉咙做痒,总想咳嗽几声。从白雪峰手里接过一杯热茶,他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这回回了家,我怕是要病上一场。”
白雪峰立刻问道:“您现在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雷一鸣身上不舒服的地方就多了,一时说也说不清楚,所以只摇了摇头:“要不是这一仗还没打完,我现在就要躺下了。”
午夜时分,雷一鸣有所感应似的,醒了过来。而他这边刚睁了眼睛,外头的白雪峰就送进了消息:“大帅,莫师长到了。”
莫桂臣入夜时分下了火车,一路急行军,提前赶了过来。他一到,雷一鸣也不睡了,并且把陈运基也叫了过来。对着这二位师长发了一串命令之后,他洗漱穿衣,开始吃饭。
填鸭子似的往肚子里填了许多干粮,他噎得直伸脖子,然而依旧是吃。吃饱喝足之后,他估摸着自己连饿上一天两天都不会有问题了,这才抖擞精神,也出了门。门外的天还黑着,四周听不见人说话,只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音传来,是两位师长
的军队正在分批开拔,悄悄的出发。雷一鸣从白雪峰手里接过手套戴了上,又仰起脸望了望天上的星星。
星是繁星,风是寒风,卷着雪沫子轻轻抽打他的脸。他忽然悲伤起来,觉得生命中有那么柔软潮湿的一小部分,原本是应该被自己呵护爱惜着的,如今却被自己挖了出来扔在地上,风干冻硬成石头了。
“太太屋里冷不冷?”他毫无预兆的开了口。
白雪峰怔了怔:“大帅,您说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往家里发电报,让他们把太太的衣服都送过去,别冻着她。”
白雪峰这回听清楚了,嘴里答应了一声,犹犹豫豫的,又说道:“大帅这次回了家,还是和太太和好吧!我斗胆说一句,您和太太是夫妻,太太没娘家,您……您也没有个长辈上人、兄弟姐妹的,您和太太就算是一对亲人了,太太有了错,您不原谅谁原谅呢?”
他唯恐自己把话说冒失了,所以说完之后特意的笑了笑。雷一鸣倒是静静的听了他这几句话,然而毫无回应。在这军营内外来回的巡视了几圈,最后他回了师部。捧着一杯热茶坐在窗前,他向外望着,等待天亮。
天迟迟的亮了。
张嘉田昨天出了一趟城,今天起早吃了饭,还得再去一趟。他起早,林燕侬也跟着起早,给他找衣服摆早饭。他坐在桌前连吃带喝,因见林燕侬忙里偷闲,对着墙壁上的玻璃镜子左照右照,照的时候抿着嘴唇,两道眉毛忽高忽低的乱动,便笑了一下:“行了行了,镜子都要让你吓碎了!”
林燕侬刚抬了手整理脑后头发,一听这话,就转身要反驳他,哪知胳膊肘一扫镜子边沿,那镜子挂得不牢,竟是滑落下来,摔了个粉碎。林燕侬吓了一跳,一边咕哝着“岁岁平安”,一边拿来了笤帚扫那玻璃碴子:“就怪你,好好的一面大镜子,没了!”
张嘉田站了起来:“我看你这个娘们儿啊,成天除了臭美就没别的事儿了。说是给我做棉裤,做得像两条羊肠子似的,还给了小马,我连个棉裤毛都没捞着。”
“我上午出去扯布买棉花,再给你重做一条就是了。”
张嘉田穿外衣戴帽子:“用不着,我有裤子穿。”
林燕侬看他要走,连忙追到了门口:“什么时候回来呀?”
“天黑之前肯定回来,你等着吧!不回来的话,我让人给你们送个信儿!”
说完这话,他叫来了马永坤和张宝玉,带着三十来人的卫队就上马出城去了。天越来越冷,路越来越滑,他非得尽早上路,才能在正午之前登上石砾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