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他依然搂着她不放手,口中喃喃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一起睡个三天三夜。”
叶春好终于扣好了那些啰里啰嗦的小纽扣。低头抹了抹前襟的皱褶,她拍了拍雷督理的手:“清静的地方倒是有,我也愿意奉陪,可是你能真这么办吗?”说到这里她转过了身,低头对着他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夫妻,可谁家的夫妻是这样偷着见面的?你敢说,你能堂堂正正的回家?”
雷督理仰脸看着她,低声唤道:“春好……”
叶春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面颊:“好啦,别做这个可怜样子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现在知道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好欺负了?你好好的躺下来,既然没有公务,你就多歇歇。我不陪着你了,我要走了。”
“你走什么?”
叶春好没有镜子,自己摸索着理了理头发,然后走去衣帽架前,穿大衣拿皮包:“我走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若是在这里真待上一天,晚上你回了那边去,小姨太太能饶得了你?”
不等雷督理回答,她已经推门走了出去。门外有卫兵站岗,也有副官来回的活动,她脸上发烧,低了头不看人,一口气走去了侧门。侧门外停着她的汽车,她这一趟来,实在像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私自出门会情郎,不成体统,不像话,然而又没办法。坐上汽车向后一靠,她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想着心事——林胜男一定要在小公馆里做外宅,那也没关系,将来等她生下了一儿半女,她是继续做她的外宅,还是自立山头成为另一位雷太太,那也都随她。她现在简直不能听到和想到“林”这个字,只要一听一想,就必定要厌恶到反胃作呕。
她只要对着雷督理这一个人用心就好了,雷督理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最要紧的是:她还爱着他,还没有爱够他。
雷督理在公事房里混了一天,晚上又被虞天佐找了去。虞天佐的二姨已经入土,他近日就要启程回热河,所以在启程之前,要尽情的狂欢几日。
雷督理在虞宅又闹
到了夜里十一二点,这才回了帽儿胡同。进门之后听闻林胜男还没有睡,他便带着满身的烟气酒气走去了卧室,意思是要给小太太请个安。哪知他刚一进门,林胜男便抬手在鼻端猛扇起来:“臭死了,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随即她捂了嘴,弯了腰就要呕吐。雷督理慌忙退了出去,一边招呼丫头老妈子进去服侍太太,一边在烟酒臭的掩护下一退到底,直接退到了前院。白雪峰一直跟着他,这时就问道:“大帅,您这是要往哪儿去?”
雷督理答道:“你进去告诉太太,就说我今夜喝了酒,到前院屋子里睡,让太太别担心,早点上床休息。”
白雪峰领命而去,而雷督理在一间厢房里独睡了一夜,睡得伸胳膊踢腿,还挺舒服。到了第二天,他又早早出门,跑去俱乐部打了半天的台球,傍晚俱乐部里有舞会,他同着虞天佐等人玩乐一场,夜里又去虞宅,推了半宿的牌九。这回凌晨时分回了家,他根本没往卧室里走,直接就进了那厢房里。
第三天中午,他睡醒了,走去和林胜男说了几句闲话,见林胜男似是已经度过了那最难熬的几日,现在已经可以吃点清粥小菜,便放了心。林胜男一不留神,发现他又走了。
“空着肚子就出去了?”她诧异的问白雪峰:“他这几天怎么这么忙?”
白雪峰笑道:“大帅是这样的,一忙起来就忙得不
得了。”
“那也不能不吃饭呀。”
白雪峰依然是微笑——他有话也不对着林胜男说,因为林胜男实在只是个小女孩,未必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听懂了也未必会领他的情,所以只答道:“太太放心,大帅又不是小孩子,总不至于挨饿的。”
白雪峰此言不虚,雷督理确实没有挨饿。不但没有挨饿,他坐在番菜馆子的雅间里,还正预备着大嚼一场。今天他有点微服私访的意思,只带了两名便装的卫士,卫士还都留在馆子外头的汽车里。独自一人坐在雅间,他静等了片刻,直到门帘一动,叶春好闪身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叶春好先问他道:“等了多久了?”
他上下打量着她:“没多久。”
叶春好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厚呢子大衣,围着一圈银狐领子,头发新修剪了,仿佛是烫过,因为黑亮蓬松,一侧鬓发掖到耳后,显出了面颊清秀流畅的线条。抬手把另一侧鬓发也向后一掠,她自己用双手捧了红彤彤的脸蛋,对着雷督理一笑:“今天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