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彩若有所悟,难怪江晏总不肯正面说明,原来他坑了人家, 心虚呢。宋彩捧着脸问:“仙长为什么取不走那样最宝贵的东西?”
蓬莱仙人看着他:“因为那东西就是你的性命,贫道若是取走了你的性命,还怎么完成他的祈愿?”
“可怜的翻天,他还以为自己掌握了不得了的机密, 贫道好说歹说从他那儿得知其次要紧的是尊严, 当时就觉得有疑, 翻天却使小性子,说什么都要让江少侠尝一尝下地除草干农活的滋味。贫道这样劝那样劝, 硬是没劝住他, 累得贫道也跟着吃亏。”
“之后江少侠在圃地里干活干得起劲,时不时还会瞄着歇息的空当编几个草蚱蜢玩,丝毫没有自尊受挫的苗头, 翻天因此更生气了……哎,翻天的脑子,早知道就该在你二人来此之前给他换个新的。”
宋彩听了一脸惊悚:“换新的?”
“哦,不是挖别人的脑子来用, 他的全套都是用神芝草制作的。宋公子看外面那些小苗,等到长熟了就会从帽儿伞下面结出膏状的乳泥,收集起来调和露水,揉匀之后就可以拿来捏塑人形,再用贫道的独家秘技把魂魄嵌进去,人就活了。”
宋彩明白了,翻天的神芝侍者的身份就是这么来的。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假的身体就像一台机器,用久了硬件会腐朽,影响软件性能,得时不时更新换代、升级新系统。
这都是题外话,一开始蓬莱仙人提到江晏最要紧的东西时,宋彩的呼吸都快凝滞了,之后想了想,不能激动,因为那是假的信息啊,是江晏为了迷惑翻天而精心过滤的信息啊。
他有点失落,不,是很失落,但这赖不得别人,谁让他先把期许值调得那么高。
江晏可真是个狡猾的人,宋彩想起,在刚来神芝宫的时候江晏就对翻天语出不逊,还故意说自己最看重的就是尊严,说拔草锄地是辱没尊严之最。没想到他从那会儿就在做铺垫了,真是又狡猾又无赖。
宋彩努力压下那点儿愧疚,又问蓬莱仙人:“自从仙长对我做手术开始,到现在已经几天了?”
“手术?”蓬莱仙人顿了顿,见宋彩指着自己的胸口便明白过来,掐指一算,“哦,还差一个时辰零一刻就该有八天了。”
八天?!
宋彩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那,那江晏这八天一直留在神芝宫?他没有离开过吗?”
“离开过,但很快就回来了。”
宋彩急忙问:“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了具体多长时间?”
“在……‘手术’完成之后,宋公子的心跳、脉搏都平稳了才离开的,大概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宋彩闻言心里一咯噔,短短两个时辰,根本来不及救岁芜,江晏他压根儿没去救岁芜啊!
见宋彩愣怔,蓬莱仙人忍不住问:“宋公子是有什么顾虑吗?贫道以为,江少侠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离开那一会儿之前还特意叮嘱过,无论什么人来问都不能泄露宋公子的消息。”
又道:“江少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贫道看得出他很在意宋公子的安危,宋公子睡去之后没多久,他的情绪也变得很怪异,谈吐举止看起来无异,但贫道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想来是太过担忧才使得行为反常罢。”
宋彩不解:“怎么说?”
蓬莱仙人皱着眉:“他不肯叫贫道为他诊断,但以贫道多年治病救人的经验来看,他像是丢了一魂三魄似的。”
宋彩正琢磨着这种经验的可靠性,蓬莱仙人又给自己打了圆场:“当然也可能是贫道多心了,千人千面,谁规定江少侠不能偶尔发发呆、犯犯愁呢。说起来,贫道倒是从未见过宋公子这样特殊的体质,明明是凡人之躯,竟能承受得住一个大妖的妖丹,若非如此,贫道还真不确定能成功将妖丹与你的魂魄契合。宋公子,可否多嘴一问,你祖籍何地,祖上是否有修道之人?”
宋彩茫然地摇了头,听见蓬莱仙人又问:“那可曾受过什么法器灵符的加持,或者服用过仙丹神药?”
宋彩再次摇头,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外祖父母都是普通人。蓬莱仙人便道奇怪,即使是在蓬莱岛,吸惯了天地灵气的普通人也断无可能受得住妖丹的反噬,不知道江晏是在什么境况下如此大胆地就把妖丹给了他。
“我也很想知道啊……”宋彩微微垂着眉眼。
如果江晏那时候是因为他的“死”而感到惊慌害怕,才不顾一切下了生死一搏的决心,那他可该怎么承受这份情义?
想起岁芜也是从蓬莱岛走出去的,宋彩问:“仙长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岁芜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