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衡轻嗤一声,慢条斯理吐息:“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管。”
“凭什么只有你能管我,我都不能反对你的,”温元嘉眉头紧皱,“你明明知道······根本不该要这个小孩。”
“当年妈妈也知道不该要你,可还是要了,”温衡淡道,“她可以,我怎么就不行了。”
温元嘉哽住了。
这是他掩埋在心底深处的伤疤,不敢碰更不敢摸,沾到便浑身发颤,哥哥知道他害怕这些,以往两人吵得再凶,也极少触碰这些,可现在哥哥说出来了,温元嘉按住窗台,嘴唇紧紧抿着,两腿支撑不了身体,薄雾洇透眼珠。
温衡探出小指,轻轻抠抠耳朵:“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是这样,你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那哥哥你······你想过成佳哥么,”温元嘉窝紧脑袋,耳中嗡嗡作响,“你做了自认为最好的选择,把所有的纠结、担忧、痛苦都留给他,他到底欠了你多少,要被你这么折磨?”
温衡握紧扶手。
指头狠狠绷住,指腹压到透明,皮肤里游走的血管脆如树脉,动一动便要崩开。
“滚出去,”温衡凉凉抬眼,眼珠黑如墨球,“滚出去,把成佳叫来。”
温元嘉扭头就走。
他又气又痛,没法再待一秒,出去叫成佳哥进来,自己回到卧室,一屁|股坐上炕头,晃醒昏昏欲睡的邢烨:“别睡了好生气啊,我要咬人!”
邢烨从迷茫中惊醒,下意识探出胳膊:“咬这,这里肉最厚了。”
温元嘉二话不说,张口咬住,邢烨嗷一声蹦起,震醒呼呼大睡的小芝麻,一时间卧房里兵荒马乱,叫喊声此起彼伏,堪堪震破屋顶。
这么手忙脚乱一通,到凌晨才恢复平静,温元嘉本想去问问两位哥哥的情况,可身心实在太累,脑袋都撑不起来,他倒回炕上,昏天黑地睡了一个白天,晚上才清醒过来,蹑手蹑脚溜进走廊,趴在门板外听着,试图听到争吵,可卧室里万籁俱寂,没有丝毫声响,温元嘉灰溜溜回来,满心担忧不减,踹踹邢烨小腿:“你说成佳哥和哥哥······会和好么?”
“他俩什么时候吵架了,”邢烨打个哈欠,丈二摸不着头脑,“咋没人告诉我呢?”
温元嘉向天翻个白眼,只想把被子掀来,把邢烨捂成傻子。
这么各怀心事过了几天,到了周末办礼的正日子了,从凌晨开始,邢烨和温元嘉忙成陀螺,两条腿转成车轮,喝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小芝麻没人照顾,暂时交给成佳,成佳还没摸两下,就被温衡抢走,温衡肚里揣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小芝麻不哭不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咬温衡毯子上的挂穗,咬的唇间齿间都是口水,小拳头晃来晃去,哼哼唧唧咕哝。
“小芝麻,叫大爷,”温衡面无表情,把挂穗从小孩口里扯出,“不叫不给奶瓶。”
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听得懂话,但小芝麻似乎能听懂大半,她眼泪汪汪,眼珠要被泡化,小拳头挥舞几下,两腿在空中乱蹬,撞到温衡肚子,温衡面色骤变,腾出手捂住小腹,成佳一把抱走孩子,放进身旁摇篮,扑来抚触温衡肚皮:“疼不疼饿不饿累不累,我推你回去休息!”
半天听不到回答,成佳慌乱抬眼,撞上平静无波的目光,温衡单手托腮,歪着脑袋,懒洋洋拖长声音:“小朋友,总算肯理我了?”
成佳后背僵住,酥麻从头顶向下,直直蹿到脚尖,激起满身战栗。
踏过时光缝隙,恍然忆起过去。
他们几个师兄弟头一次拜访温衡,几乎都彻夜没睡,备好各种应对方案,温衡坐在红绸拖曳的窗边,侧脸被柔光晕染,轮廓模糊不清,成佳自认为准备充分,还是被几个刁钻问题难住,其余的人依次离开,他面红耳赤留在原地,温衡面色冷肃,从抽屉里取出红木板子,毫不留情几下,将他手心打成馒头。
十指连心,那种痛痛彻心扉,让他无法躲避,那痛楚从未离去,而是化为细丝,融成涓流,将他包裹起来,让他不舍离开。
“老师,你会陪着我吧,”成佳顾不得身旁目光,他埋在温衡膝上,嗓音被哽咽堵住,“求你了,答应我,你会陪着我吧。”
温衡探出指头,轻抚成佳头发。
这发丝硬如钢丝,泛出皂角清香,温衡垂下视线,喉结滚动几下,终究没有回答。
台上的热闹仍在继续,这场仪式古色古香,走的是中式风格,夹杂许多诗词,邢烨光背书就背了三天,小条藏在袖间,比上学时做测验还要认真,温元嘉过目不忘,再难的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压根不用司仪提醒,还能时不时冒出两句,帮邢烨捋顺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