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班张博有些迟疑,想上前不敢上前,想劝不知道该怎么劝,温元嘉脸色苍白,扶着肚子起来,说他会等客人吃完,过后会把店锁好,他在这怎么说也是半个老板,其余人不敢驳他面子,各自收好东西告别离开。
整个大堂恢复寂静,筷子与碗碟相撞,木质与瓷盘磕碰,鸣音声声传进耳边。
这声音跨越时空,飘荡起伏落下,十年前的柜面化为铜牌,沿时光隧道飞来,重重撞在额上。
冰凉如同蛇信,蜿蜒揉进耳蜗。
这是温元嘉一直逃避的东西。
十年前初见时就在逃避,十年后仍在逃避。
当时从杨兴那得知一切,得知勾雪峰与自己几乎是前后脚到达,头一个扑来的想法,竟是悄悄松了口气。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他知道邢烨和勾雪峰的过去,却不敢追问细节,他期待天上能落下大雪,融进脑袋化为白霾,将咄咄逼人的过往掩埋进去,再也不捞上来。
肚里的孩子张牙舞爪,像是感知到他的情绪,在腹里翻转起来,咚咚撞得厉害,温元嘉忍住疼痛,烧好一壶开水,泡出满杯热茶,一步步走向角落,站在那客人背后,冷冷淡淡开口:“勾雪峰,别来无恙。”
那客人转回头来,唇角极浅勾起,气定神闲笑笑,视线从上到下,划过一缕讥诮:“坐,站着怪累人的。”
纵使温元嘉做好准备,都眼角直跳,控不住面部表情:“你怎么······胖成这样······”
岂止是胖,勾雪峰简直圆了三圈,整个人吹气球似的肿起,原本黄金比例分割的三庭五眼,都因肿胀松散开来,抬头时双下巴清晰可见,腹部撑出赘肉,即使皮带系到最外,还是能看到涌动的肉浪,从空隙里挤压出来。
温元嘉张口结舌,拼命组织语言,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暴饮暴食?”
“到岁数了,新陈代谢慢了,天天在家养尊处优,谁还像年轻时候那样,吃多少消化多少,”勾雪峰拍拍椅子,“坐,在那站着干嘛,害怕摔了邢烨的种?那茶是给我泡的吗?正好这菜太咸,拿来我喝两口。”
温元嘉轻轻磨牙,心道怎么没泡上两瓶消毒水,帮这人洗洗嘴巴。
“你来做什么,”温元嘉没有坐下,他垂头看着勾雪峰,单刀直入,“特意选个邢烨不在的时候,有话要和我说?”
“喔,现在真的有正室风采,和我说话抬头挺胸,一点都不怕了,”勾雪峰两手扶膝,向上仰头看人,薄薄嘴唇红润如蜜,吐出层层风霜,“当年像个偷东西的小豆丁似的,见了我就往后躲,走路恨不得绕几个弯,生怕和我撞到,不过从以前到现在,我都特别好奇,当三儿是不是特别上瘾,特别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腹中崽崽猛踢一脚,踢得人恶心欲呕,温元嘉扶住肚子,指尖微微颤抖,歪头冷冷吐息:“在这方面,你该比我更有经验。有事说事,别阴阳怪气说话,邢烨不是什么皇帝,你也不是争宠的妃子,平时肥皂剧看多了吧,不会说人话了?”
“在家待的无聊,确实喜欢看剧,不过看剧太没意思,我现在更爱拍戏,”勾雪峰自顾自倒碗茶水,捧在唇间浅啜,他视线四处逡巡,在店里转过一圈,“老邢又拾起老本行了?这人真是从一而终,就喜欢从一个门进出,换个地方都舍不得的。说到这个,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有那种难以启齿的癖好,比如······特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新货一手货你不喜欢,觉得没什么味道,只有别人用过试过的那些,你用着特别舒服?”
温元嘉捏紧拳头,面色铁青,他做不到像勾雪峰那么说话,狗咬他一口咬的肉疼,他做不到反咬回去,况且这人大摇大摆进来,称得上有备而来,虽然被沾上格外恶心,可继续纠缠下去,只会伤到身体,落到亲者恨仇者快的局面,两人一站一坐,莫名形成对峙,温元嘉大脑高速运转,看着勾雪峰的眼睛,回溯这人说过的话······电闪雷鸣之间,温元嘉眼皮一跳:“你特意过来······难道是想死灰复燃,重新和邢烨在一起?”
没等勾雪峰回答,温元嘉自顾自咂嘴,着实反应不来:“好吧,若是你非要胡搅蛮缠,按你的逻辑来······那我喜欢用二手货,你该喜欢三手货或者四手货了,比我厉害多了,我确实比不过你。”
勾雪峰眉头直跳,一股火蹿上心头,他确实想趁邢烨不在,过来给温元嘉一个下马威,只是这圆脸小子和年轻时不一样了,当时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敢还嘴,现在倒是牙尖嘴利,半点亏不肯吃了。